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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诗之美
——记敦煌研究院女院长樊锦诗
①樊锦诗,一个女人的名字,让人遐想到锦缎、诗歌、华丽纷披的美丽。四十余年过去,她的名字,却在大风沙里生长为一种精神。
②四十余年前,樊锦诗从北大历史系考古专业毕业。这个面庞秀气的上海姑娘,把父亲劝阻的信压在箱底,抛却繁华的都市生活,执意来到敦煌研究院工作。
③文艺片里的丝绸之路,总看见欢乐的西部人弹着冬不拉,唱着小调,漂亮的女子献上洁白的哈达……这不过是真实的谎言,西部人把生活的背景归纳成两个字:荒凉。
④那时,戈壁滩人烟稀少,走上几十里路也碰不见一个人,沙子的地表温度高达70摄氏度,低达零下30度。莫高窟内极尽辉煌,鬼斧神工,洞外却是灰土蒙蒙,孤苦伶仃。人总要走出艺术的洞,柴米油盐地生活啊!
⑤水是碱性的,樊锦诗总洗不干净头发。没有屋子住,就在附近的小庙凑合。土炕土凳土桌,吃饭的时候起风,灰尘就呛到肺里。一个月也去不了一回城里,读书读报简直奢侈。
⑥有晚洞外传来狼啸。她吓得整晚睡不着,次日才发现,洞外原来拴着一头不安分的驴子。那时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单调寂寞的日子几近让她窒息。但她不走。敦煌壁画的大气之美使她折服,而壁画雕塑自然的老化破损、被盗窃的空白痕迹更使她心疼。这迫使她留下,她要以自己柔弱的坚韧保护敦煌。
⑦多年来,樊锦诗沉浸在石窟考古研究工作当中。保护、研究、思考、发扬画在石头上、刻在窑洞里的大美,乐不思蜀。她运用考古类型学的方法,完成了敦煌莫高窟北朝、隋及唐朝前期的分期断代,得到学术界的高度认可。
⑧这些年,樊锦诗把自己的先生也从武汉拽到了敦煌,风雨兼程,同甘共苦。
⑨流年似水,青丝变白发。听说有些女同学信誓旦旦要来敦煌,樊锦诗就紧张:“人很难真的和艺术过一辈子。我怕她们太苦……回头一想啊,我是三不像,一不是管理出身,不像院长;二没有坚持专业,耽搁了北大那几年;三不是贤妻良母,孩子受了很多委屈,亏欠家庭太多。”
⑩那场特殊的媒体见面会,就在石窟之外。樊锦诗扯扯普通的青布罩衫,犹如邻居慈祥而抱愧的老太太。旁边的听众却在感慨:“一个地道的上海女人,完全是浓重的西北口音了。”
⑪那她为什么坚持留下?
⑫“你们看夜色中的莫高窟,宁静、圣洁。我老说有一种魅力,一个极大的吸引力在吸引着我。愿意留下,死心塌地地留下,慢慢地就上升到一种责任、一种使命,保护不好真是千古罪人。”“许多人都这样,一些老先生。你像常院长、段先生他们来的时候,有的比我还小,20岁左右。然而来了之后,一辈子默默无闻。被打成右派,还持续去画画,仍是一丝不苟地画。他就觉得这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没有这部分,他就没支撑了,并且他画的时候也是在跟古代的艺术家交流。震撼在哪儿呢?奥妙在哪儿呢?神秘在哪儿呢?就是他们的工作。就是用他们的青春,用他们的画,一点一点地实现人生价值。现在都年老了,八十岁、七十多岁。还想着敦煌,还要回来。他就觉得这是他真实的家。”
⑬听她坦然安静地说着这话,将四十余年的艰辛和孤独轻轻带过,听众心里各是滋味。戈壁风沙龙卷虎啸,改变了她的吴侬软语、青丝春颜,却赠与她别样的洒脱和旷达,和常人不能体验的幸福。
⑭西部人称敦煌研究院的这位女院长是西部守护神。只有神,才有这样的意志。
⑮月光下的她,不是神,如诗歌,如锦缎,具有华丽纷披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