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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蟋蟀
①画匠在松州城很出名，画匠喜欢画。
②画匠为了画好蟋蟀，秋天，每天晚上都去田间草棵、屋脚墙根儿捉蟋蟀，或者去松州城的北市场看斗蟋蟀，揣摩蟋蟀的种类、个头、颜色和体态。
③这一天，画匠来到街北市场那个斗蟋蟀的大棚，看斗蟋蟀。
④画匠还没走到棚子跟前，就看见富七爷手里举着个青白色的陶罐，高声喊道：“我的八将军天下无敌！”富七爷喊完，哈哈大笑。
⑤画匠知道，富七爷所说的八将军是一只蟋蟀，不用说，富七爷的八将军今天斗蟋蟀时得了头彩。富七爷是松州城里的大户。
⑥画匠走到近前，往富七爷的陶罐里一看，八将军头大腿长，头顶上那根斗丝，长且直，在蟋蟀里俗称“金麻头”。此类蟋蟀好斗，骁勇善战，是蟋蟀中的上品。
⑦这时，富七爷又举起陶罐，大声叫道：“还有谁不服气？也来试试啊！”
⑧画匠看看周围，有几个人怀里抱着陶罐，你瞅我我瞅你，没人吭声。眼瞅着就要散场了，画匠哈哈大笑 ， 说：“真没人来？好，我来。”
⑨富七爷看看画匠空空的双手，疑惑地问：“你也斗蟋蟀？”“是。”“你蟋蟀呢？”“在这儿呢。”
⑩画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托在手掌中。人们围拢一看，是一只画的蟋蟀，都哈哈大笑起来。
⑪笑过之后，再看，画匠画的这只蟋蟀，看上去个头不大，但是头顶两眼似墨，又黑又亮，眼角成方形。两侧利齿，上长下短，内行人一看，知道这也是中的上品，俗称“铁铡刀”。
⑫富七爷一看，画匠手里托着个画的蟋蟀，嘿嘿一笑，说：“你别逗了，画的假蟋蟀也能和我的八将军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⑬“七爷，您别说真假，咱们以输赢来定，好吗？”
⑭“好。”富七爷把陶罐放在台上，画匠将画的蟋蟀放入陶罐里。
⑮国富七爷用马尾丝拨动一下八将军的触须，就见八将军两只后腿一拱，两根触须一抖，振翅长鸣。
⑯斗蟋蟀有规则，如果一方蟋蟀振翅长鸣，对方不应，便是输了半局。你想想，画匠画的蟋蟀哪里会振翅长鸣？八将军第二次振翅长鸣后，围观的人都睁大两眼，紧盯画匠画的蟋蟀。
⑰富七爷的八将军再长鸣一次，画匠画的蟋蟀就要输定了。富七爷瞅着八将军，哈哈大笑 ， 笑得很轻狂。
⑱这时，再看八将军，铆足了劲儿，立须抵头，冲向铁铡刀，真假蟋蟀格斗即将开始。围观的人屏住呼吸，鸦雀无声。但是当八将军冲到铁铡刀跟前时，看见铁铡刀纹丝不动，那上长下短的利齿像铡刀一般。八将军跃跃欲试几次，冲到铁铡刀跟前，都退了回来，最后回头一跃，跳上了罐沿儿，仓皇逃之。
⑲立时，全场哗然。
⑳从此画匠画蟋蟀便出了名，方圆几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上他家来买画的人，就多了。画匠不但画画出名，抠门儿也很出名。他淘米做饭，都要用酒盅量米，每人不过三盅米。画匠说：“吃饭不过八分饱，体轻神逸，长寿。”他老婆说他抠门儿，他说：“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
㉑画匠卖画也抠门儿，别人卖画是按尺论价卖，他卖画是按画蟋蟀的只数论价，而且从不允许别人讨价还价。
㉒一天，一个穿长衫、戴眼镜的人来买画。
㉓ “卖画怎么论价？”“画一只蟋蟀八块大洋。”
㉔来人在画稿中看了一会儿，眼睛盯住其中一幅。画中，一只蟋蟀趴在罐沿儿，只露出上半身，低头卷须、两眼无光，落荒而逃的样子。
㉕“这幅画多少钱？”“四块大洋。”
㉖“哦！四块大洋是不是少了点？”“不少，一只蟋蟀八块大洋，这是半只，当然是四块大洋。”来人看看画面，随后，从衣袋里掏出十六块大洋递给画匠。
㉗画匠先是一愣，而后一笑，把来人的手推了回去，说：“画半只蟋蟀就四块大洋，多一文不收。”
㉘来人走后，画匠老婆问：“人家多给你钱，为啥不要？”“我画了半只蟋蟀，怎么能多收钱呢？这是规矩。”“他为啥又要给你十六块大洋呢？”老婆又问。
㉙画匠没有理会，自言自语地说：“我的画遇上行家啦！”
㉚过了若干年，在一次画展上，画匠当年画的那幅半只蟋蟀画被展出，题款却是《两只蟋蟀》。
㉛画展结束时，这幅画以八百万元被成功拍卖。
（选自《小小说微刊》，作者周东明，有删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