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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冬麦
厉彦林
①“冬麦遇雪盖上被，来年枕着馒头睡”，阴历小年，正巧我赶回沂蒙山区老家。天气寒冷，气温降到零下8度，细密的雪粒扑面而来，扑打在脸上，既有一丝的凉，还有一丝的痛，但我心里却很高兴。不声不响下了入冬第一场雪，细如屑沫、晶莹剔透、洁白无瑕的雪花悄悄覆盖了麦田，小麦盖上了一层洁白的被子，这是关乎收成的一件幸事。
②空旷的田野上，麦垄细密整齐，麦田成方连片。瑞雪像一位水墨画大师站在辽阔大地的纸面上，挥洒自如勾勒润染，山丘田野立刻被描绘成一幅无可比拟的画卷。寒风中有几只喜鹊"喳喳"飞过，拖着倾心交谈的一丝颤音。
③山间田园，地势高低起伏。我走上一个高坡，看见一小块矮灌木枝圈起的长方形樱桃园。一对看园的老夫妻，正相对而坐，一边交谈，一边忙碌着，为刚刚宰杀的两只过年吃的公鸡脱毛，面前的菜盆子还冒着一缕缕热气，小屋前那堆湿润的泥土旁躺着几十棵白菜。不远处是熬过寒冬的小麦，正使劲从雪中探出碧绿的尖脑袋。
④中国北方小麦正处越冬期。这次大范围降温、降雪，房顶、树枝、小路、田地，都被笼罩上一层白茫茫的雪粒，田畴、阡陌、道路浑然一体，把一家一块的土地，连接合拢成了一个整体，雪把大地盖得严严实实。在麦田地头，偶遇在城里帮助儿子看孩子刚返回家乡的老农，我们友好地聊起来，他抖了抖羽绒服上的雪说： “在家围着地转转，比闲养在城里有趣得多。都说瑞雪兆丰年，有这场雪垫个底，明年小麦肯定有好收成。"听完这一番话，我心中一暖，甚是欣慰与感动。
⑤“猫冬”的小麦听到季节的口令，赶忙松松筋骨抖起针状的芽。一垄垄小麦，像青春少年齐步从冬天跨入春天。冬麦一出土窝，就着上嫩绿色，甚至有点鹅黄色，但这个季节的鹅黄毕竟不是春天的颜色，弱小的身躯匍匐在大地上，在寒风中颤抖着、瑟缩着，显得持重、凝重，令人心头禁不住漾起一波又一波对四季轮回无常的感慨。过冬的小麦忍辱负重、不屈从，逆天地选择冬日田野，忍耐严冬的煎熬和考验。春天苏醒，麦苗蓄势待发，雉鸡、田鼠、野兔也开始在麦苗丛中奔跃、狂欢，跳起生命舞蹈。
⑥山村没有噪音，没有污染，吸一口空气，特别清爽新鲜。我独自走进麦田，寒风不时钻进衣袖里。我弹掉睫毛上晶莹的雪霜，躬腰拨开积雪，端详一株青绿的麦苗。周围虽有几片枯叶，但根须稠密，主茎两侧已分蘖出多个幼芽，主茎粗壮有力。冬麦的须根抓住土层，试探着伸向土地深处，静静地憋劲， 站稳脚跟，准备蹿苗、长高，没有谁来打扰它，独享这段生命初长的孤独时光。山村的人们都忙着办年、等年、过年。田野里空荡荡的，我在万物生灵的沉睡之时，品味着人间少有的这份寂静与安谧。
⑦过冬麦，自白露、寒露入土，经历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经过低温发育阶段，从分蘖壮苗拔节到抽穗灌浆实穗，由南向北地进入收获期。小麦是世界上非常重要的粮食作物、我国北方的主要口粮。囤里有粮，心不慌。农民种小麦，从购买麦种、肥料、播种、管理到最后收割，细算下也挣不了多少钱，但农民对土地、对粮食有感情。麦苗也固守成长规律，在寒天里历练成长。
⑧开春之后，麦苗接受春雨的洗礼、春风的抚慰和阳光的照耀，会立刻起身，抽穗，扬花儿，结籽儿。等籽粒开始饱满，麦穗的梢由绿变黄，把麦穗放在手心一搓，把麦粒放在嘴里一嚼，满口清香。如果掐一把嫩麦穗放在火上烤熟，那香味更地道。成熟的小麦磨成面粉，就能包出香喷喷的水饺、烤出黄灿灿的面包，做出无数可口诱人的美食，那麦香会融入我们的血液和骨髓。
⑨春雷响，万物长。麦香醉人，只因经历了严冬历练和寒冷考验。
（《农村大众》2023年3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