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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一:乡愁是人类特有的心理现象,也是文学抒写的永恒母题。以农耕文明为特色的中华文化有着浓郁的安土重迁和落叶归根的乡愁文化传统,中国文学对乡愁的抒写因此也延绵不绝而成为一种重要的文学传统。
传统乡愁是在传统农业社会中,因离乡出走而产生的对家园的自然风物、风俗习惯以及依附于其上的伦理道德、文化习俗和审美情趣等传统文化的眷念。传统乡愁最显著的心理特点便是怀旧眷念,但无论是一草一木还是乡风民情,它都进行了过滤,“丑”的部分被有意识地遮蔽,留下的是过去美好的或者被美化了的过去。尽管有感伤甚至痛苦的情感,但总体上是一种积极的情感倾向。
传统乡愁一般是由空间转换或者人之离散而形成的,其引发物一般是物质家园所拥有的自然与文化等现实客体,这些现实客体尽管在乡愁的想象中可能被美化,但被乡愁意识加工的原初材料仍源自真实存在的物质家园与文化家园。传统乡愁在美化过去时伴随着诗意的生成,这种诗意正是乡愁主体试图重返现实中物质家园的情感冲动,因而传统乡愁追寻的是现实生活中的诗意栖居。
现代乡愁是现代工业文明的产物。17世纪西方由怀旧的文艺复兴阶段进展到一个充满乐观向上精神的历史时期,怀旧作为传统乡愁的心理特征被现代社会的“乐观情绪”所取代,人们不再回望过去的家园,而是对建构未来理想家园作前瞻式的展望,这赋予了乡愁更多的新质素,从而形成了现代乡愁。
(摘编自廖高会《时间维度下乡愁意蕴的嬗变与叠加》)
材料二:乡愁文学是一种心理现象。它通过想象的方式接续中断的生活,对中断的生命历程做想象性 “完形”,追念已然习惯了的生活方式和文化秩序。乡愁情感的浓稠度,取决于时空距离的张力以及主体的故乡意识。时空的“距离”孕育了离愁别绪,促成了记忆的反顾。有流浪,才有远离;有远离,才有乡愁;乡愁就像一根橡皮筋,拉得越远,张力越大,拉得越久,乡愁越浓。一个故乡意识越是浓厚的人,他的乡愁情感就越浓重。
乡愁是一种审美的情感。它在朦朦胧胧之间,既实有又虚幻。乡愁情绪笼罩下的故乡叙述,是不真实的。乡愁文学大多是回忆性叙事,它是一种白日梦文学。乡愁是游子思乡之时被泪水打湿了的双眼,是游子欲回而难回之时的满脸的忧郁和踟蹰徘徊的脚步。乡愁文学,哪怕是纯粹的叙事,也是抒情性的。游子在儿时记忆的复活中,回到故乡的怀抱、母亲的怀抱、情人的怀抱,也照出自己生命的影像。乡愁文学都是自恋的,它柔肠百结,所造出的影像,大多是经过情感过滤的,或者就是依照自己的情感幻化出的别样的故乡。乡愁文学是一种文化现象。乡愁文学一般都怀念或追忆故乡的生活场景,如故乡的土地、亲朋好友、过去的生活等等。乡愁文学尤以书写童年生活居多。农耕民族依赖土地而世代繁衍生息,所以对土地怀有特别的深情,以至于形成“安土重迁”的文化心理。而在中国的儒家伦理文化结构中,祖宗和土地是紧紧地捆绑在一起的。故乡是祖宗的土地,也就是游子的神圣之所。乡愁中故土和母亲是互文的,故乡就是母亲,母亲就是故乡。农耕文明中的人,把自己比作一棵植物,而不是大雁,要把根深深地扎入土地,伸展根系茁壮成长。
乡愁是中国古代诗歌最为持久的母题。从《诗经》《楚辞》到李白、杜甫、李煜、李清照等,历代诗人都写作了大量的思乡之作。中国传统文人的儒家信仰,造就了他们的乡土意识,也造就了他们的乡土想象。在浓郁情感之下的故乡想象中,故乡是理想主义的存在,也是人生的终极归憩之所。
不管人生是得意还是失意,总有一个故乡在最后的地方等着自己。然而诗人们对故乡的真正的境况,并不加以考察,也不追求实在的展现,他们只在自我情感的驱使下,做了一个乌托邦。中国古代文人大多具有浓郁的“乡愁”情结,这种情结甚至成为一种流行病和文化格调。“忧郁感伤”的“阴柔之美”是中国古代文学艺术中的一种典范性审美风格。
中国古代文人的乡愁,主要来源于羁旅客居的漂泊感,以及故土那根人伦之线的牵系。而到了现代,故乡的概念就由土地扩展到家园,因此都市也在乡愁的吟诵之中。张爱玲的《小团圆》、林海音的《城南旧事》、王家卫的电影《2046》也是将上海、北平、香港作为故园记忆的集散地。但相较于传统,现代知识分子的乡愁更来自他们对于现代社会的拒斥,来自对新道德的反感,来自乡下人对工业文明的恐惧。
(摘编自方维保《“归去来兮”:中国现代乡愁文学及其叙述伦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