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两篇《萤火虫》,完成下列题目。
萤火虫
法布尔
法国有一位美食大师叫布里亚·萨瓦兰,他曾说“告诉我你吃什么,我就能说出你是什么样的人。”同样,在研究一种昆虫的习性之前,我们也应该先思考一下这个问题,因为从动物的饮食习惯中所获得的信息,是它们生活习性中最重要的资料。
萤火虫看起来是那么天真温顺,实际上却是一种食肉动物,一个打猎时手段毒辣得罕见的猎手。它的主要猎物是蜗牛。萤火虫捕捉的都是一些中等大小的蜗牛,还没有樱桃那么大。比如变形蜗牛,它们会在夏天成群结队地聚集在路边的麦秆或是其他植物细长的枯秆上,一动不动地沉思着,直到酷暑消散。
观察萤火虫捕猎时要特别专注,因为我们等待的场面总是突然出现,而且稍纵即逝,萤火虫先在猎物的身上探索一番,蜗牛的身体通常都缩在壳里,只露出外套膜的一点赘肉,于是,萤火虫打开它的工具,这工具很简单,且十分细小,必须借助放大镜才能看得见。它由两片弯曲成獠牙的大颚构成,非常锋利,细小得如同头发末梢,在显微镜下,我们可以看到整个獠牙上有一条细沟。
萤火虫用它的工具屡次轻击蜗牛的外套膜。它的一举一动都很温柔,看起来不像是叮咬,而是毫无恶意的亲吻,小伙伴之间嬉闹扭打的时候,会经常用手指尖轻捏对方,我们以前称此为”拧”,这只是挠痒,而不是真正的攻击,萤火虫“拧”得很有分寸,也很有章法,不紧不慢,每拧一下就停一会儿,似乎要观察每一下所产生的效果,拧的次数并不是很多,最多只需五六次,就能把猎物制服,并让它一动不动。
蜗牛真的就这样死了吗?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我能轻而易举地让它从假死状态中苏醒过来,这种不生不死的奇特状态持续了两三天后,我把病人隔离开,给它洗一个淋浴,这是健康蜗牛非常喜欢的,虽然它并不一定就能让病人复苏,两天之后,这个被萤火虫的诡计暗算的隔离病人恢复了正常。它逐渐复苏了,慢慢恢复了活动能力和知觉。它对针刺有了反应,四处爬动,晃动触角,就像什么大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那种麻木得类似于大醉的状态完全消失了,这种暂时消除行动能力和痛苦的方式应该叫做什么呢?我看除了麻醉,没有更贴切的叫法了。
原来萤火虫用它上颚的獠牙向猎物注射一种极小剂量的特殊病毒,我们的外科医生是在手术前让病人吸入乙醚或其他麻醉剂的气体,动物的这种技术领先了我们许多,只是操作的方法有所不同。
蜗牛这个对手,天性不会伤人,而且特别温和,绝对不会主动挑起争斗,萤火虫为什么还要利用麻醉的方法来对付它呢?我大约发现了其中的原因,蜗牛经常待在高处,吸附在禾木科植物的茎秆上,或是一块石头光滑的表面上。这些支撑物充当了它的临时壳盖,挡住了所有不怀好意想伤害壳内住户的侵略者。不过这需要一个条件,与蜗牛壳圆形开口接触的地方不能有一点点缝隙,如果蜗牛壳的开口和支撑物表面不完全贴合,在某一点上就会有缝隙,无论这缝隙多么小,萤火虫那纤细的獠牙都能叮到里面的软体动物,并让它立刻陷入动弹不得的状态。
事实上,萤火虫的这些行动都是很审慎的。作为攻击者,它对猎物下手必须很轻,不能让后者缩回壳里,因为这样会让它脱离支撑物,至少会让这惬意地打着盹儿的家伙从高高的枝秆上排下去。对萤火虫来说,让猎物掉到地上等于是失去了猎物,因为它对搜索捕猎并没有很高的热情;它只是利用幸运之神送到面前的猎物,而不想苦心搜寻。如此看来,绝妙的办法就是突然将猎物麻醉,并让它陷入沉睡,萤火虫也就可以达到目的,安安稳稳地享用大餐了。
它是怎么享用蜗牛的呢?是真的吃吗?……
(节选自《昆虫记》
萤火虫
王开岭
故乡有个说法:“天上几多星,地上几多萤。”星和萤,这是我小时候沉迷夏夜的两大缘由。所以,每捉了萤火虫,都不敢久留,先请进小玻璃瓶,凝神一会儿,轻轻吹口气,送它跑了。我怕天上少了一颗星。
无人工照明的年代,自然界唯一的光华,唯一能和星子呼应的,就是它了。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町畽鹿场,熠耀宵行.”(町畽tuǎn:兽迹。熠耀:光明的样子。宵行:萤火虫,)这是《诗经·豳风》里的景象,一位思妻心切的戍边男子夜途返乡,替之照明的,竟是漫山遍野的流萤,多美的回家路啊!
农历七月,流萤最盛,清嘉庆年的四川《三台县志》这样描述:“是月也,金风至,白露降,萤火见,寒蝉鸣.枣梨熟,禾尽登场。”巧得很,俗称“七月半,鬼乱窜”的送衣节(又称中元节、盂兰会、鬼节)正值七月十五,据民俗家推测,鬼节位于此,大概和田野里流萤闪烁让人联想到鬼魂有关。
这联想真的很美。
朵朵流萤,鬼魂返乡……很温馨,少时读《聊斋志异》,即觉得鬼魂很美,一点不可怕,成年后,尤其是父亲去世,我更加想,若没有魂,若魂不可现,若阴阳两界永无来往,多么可怕啊。
民间的两个说法,“腐草化萤”和“囊萤夜读”,都被科学证了伪,指成迷信和虚构。我想,现代人真蠢啊,竟拿这么浪漫的事开刀,没劲。古人重意境和梦游,不问虚实,擅长诗意地消费,面对这般影影绰绰的流萤,人的精神难道不该缥缈些吗?腐草化萤,化腐朽为神奇,多可爱的想象,多灿烂的心愿。
较之现代人的刻板,古人的生活有种务虚之美。
长大后翻古书,方知白日听蝉、黑夜赏萤,乃文人最心仪的暑乐,一聒一静,一类一凉,没有这俩伴儿,夏天就丢了魂,孩子就丢了魂,风雅者就丢了魂。
作为虫,“萤”字飞入古诗中的频率,大概超过蝴蝶,堪与蟋蝉并列。“长信深阴夜转幽,瑶阶金阁数莹流””于今腐草无萤火,终古垂杨有暮鸦””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我想,一方面和彼时萤繁有关,抬头不见低头见;另一方面,古人对莹的注视和美学欣赏,已成雅习。
那时候,不仅有萤,且有闲、有心、有情,问问现在的城里孩子,谁见过流萤?我问过,一个没有,现代人与一只萤火虫相遇的概率,已小于日全食。
若论对流萤的感情和消费程度,古代中国排第一,现在排第几呢?估计末位了,思情尚存,消费谈不上了。
和华夏一样,日本也热爱萤火,而且,这份爱从古到今一路飘移,始终不渝,不减不损。它现设十个供流萤栖息的“天然纪念物”地区(自然保护区)。小小微虫,享如此待遇,举世罕见。日本有部电影叫《萤火虫之墓》。其中最打动我的,是让漫天流萤给灵魂伴舞,或者说,流萤即灵魂,灵魂即流萤……这是典型的东方美学和古典情怀。
我看到一篇哀悼萤火虫的科普文章,称其比华南虎等更重要,因为它属于“指示物种,意思是说,在自然界,它属广泛性、基础性、标识性的生物,若其濒危,证明生态环境已极其恶劣。萤很单薄,水污染、光污染、农药化肥污染,及其致命敌。
为什么美丽的东西都脆弱?
如今,北京夜空中常见一朵一朵的闪烁,比树高,比云低……那是人在放夜风筝,上面绑了发光器。有一年,和朋友在厦门海滩放孔明灯,当它飘到很远很远,只剩一个似是而非的小点时,我觉得像极了流萤……每见它们,总是想起童年的萤火。想起流萤照亮的草丛和小径,想起那会儿的露天电影,想起父母的手电筒和唤孩子回家的喊声,那时他们比我现在还年轻……那一刻,我体会到难以名状的美和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