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小树林静悄悄的,各种花儿、草儿,连那些爱吵闹的小山雀,也仿佛午睡了,一点儿声息也没有。
他果然又在里边,斜躺在一堆野草上,显出十分衰弱的样子。
他忽然站起来,走到我的身边,大大的眼睛闪露出笑意。我眼看他走到他刚才躺过的地方,坐了下来,忽然发现脚前泥土上画满了各种各样奇怪的画儿:一( )歪歪斜斜的塔,一( )松松散散的书,一( )弯弯扭扭的树。这些画儿下面画了三个圆圆的“○”,好像滚动的铁环。
“三叔,你画的是什么?”
“画的都是三叔。”
“可一点儿也不像你呀?”
“像,很像!”他凄然一笑,指着塔说,“我小时想做一个建筑师,但又讨厌建筑学上那些个复杂的公式,就放弃了。这一摞书,是我第二个理想,想当一名著作等身的作家,写了几篇稿子,寄出去被退回来了,我又灰心丧气,不干这伤脑筋的事儿了。这一棵树,是我第三个理想,想当一名生物学家,后来又觉得生命的起源、遗传和变异、蛋白质的人工合成等问题竟是那么复杂和渺茫,我又颓唐了。第四个理想还没有建立,命运忽然对我说:‘算了吧,你该回老家了!’”
“那些铁环是什么意思?”我悲伤地问。
“这是我一生的成绩:三个○。”
“那老师一定会批评你了。”
“没有老师来批评我的。”他微微一笑,又说,“只有这些树叶、小草,还有那朵紫豆角花,好像在批评我,说我以前太粗大意了,太不了解他们了。”
我沉默了,抬头望他,不知为什么,他眼睛里滴下几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