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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市长钓鱼
①一清早，黄诚书记就接到上边电话，说老市长在周末闲来无事，出来散散心，想到大碗河钓鱼。
②黄诚吓了一跳，他知道老市长爱钓鱼，但他从没想到老市长会舍近求远，来他这个偏僻的小县城钓鱼。
③放下电话，黄诚傻在那里：大碗河近年受到严重污染，已今非昔比，哪来的鱼可钓啊？可急也没用，老市长的车已经在路上了。黄诚不敢怠慢，赶紧给临河街造纸厂厂长钱千万打电话，勒令他立即停产，不得排放废水，并马上启动备用的十眼深水井向大碗河里迅速补水……
④说来真快，老市长很快就到了。黄诚的车在前面带路，向大碗河慢慢开去。此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黄诚心里像装了一只小兔子，一个劲噗通、噗通乱跳。他的右手摁在胸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企图将自己心头的不安驱走。可这是徒劳的，他的心就像旧时钟上上紧的发条，被拧得紧紧的，让他越来越觉得恐慌。
⑤路程不远，大碗河眨眼就在眼前了。黄诚紧张地向路旁的大碗河偷眼望去，还好，有惊无险，河里的水流变得清澈多了，因风生波，看表面还是能让人赏心悦目的。见到这景象，黄诚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可转念一想，这么清澈的水都是刚刚从深水井里放出来的，拔凉拔凉的，手都伸不进，哪能生鱼呢？黄诚刚落地的心顿时又像充了氢气的大气球，“嘭”地一声，重新高高地飞升起来。
⑥老市长这时已经下车，在小河边捡了个位置，支好钓竿，开始钓鱼。黄诚在一边陪侍，额头上却一直在冒汗。急中生智，黄诚偷偷向司机比划。司机终于明白了，小车屁股上冒了一股浓浓的黑烟，飞驰而去了。老市长什么都没看见，仍坐在那里默默钓鱼，很是专注。
⑦司机走了，黄诚心里仍然很着急，不住地向远处张望，期望尽快看到司机凯旋而归……司机终于回来了。黄诚远远地看见司机下了车，蹑手蹑脚地来到河岸边，偷偷将一包东西撒到河里，又悄悄回到车上。
⑧老市长依旧在饶有兴致地钓鱼。见好久没有鱼上钩，就回头对黄诚说：“黄诚啊，怎么回事啊？我钓了这么长时间，鱼竿竟然没有动一下。当初我在这的时候这大碗河里的鱼那个多，最大的鱼有十多斤沉。当时我和你爸还是钓友，你爸先走一步，我也渐渐老了，这大碗河看起来也满目疮痍了。”
⑨黄诚听老市长这么一说，心里也无限伤感起来：自己的爸爸走得早，老市长就像亲叔叔一样，拉扯他长大。之后调走做上了市长，又让他坐上了小坝县县委书记的交椅。黄诚倒也不负众望，小城镇建设被他搞得如火如荼，可工业一发达，原来的生态或多或少遭到破坏……昨天，还有一伙群众不顾门卫的劝阻，径直冲上县委大楼，反映造纸厂对周围生态环境的恶劣影响。有的甚至坐在地上撒泼，大骂黄诚数典忘宗。黄诚气得叫来警察，铐起来了两个挑头的，事态才得以缓和。
⑩一想到这，黄诚心里也是五味杂陈。面对河水，黄诚猛然清楚地看到有几尾鱼瑟瑟地游了过来，他回过神来。
⑪“鱼，有鱼啊！”黄诚语声低颤，失态地喊。
⑫老市长也很兴奋，一边示意黄诚小点声，一边紧紧地握住钓竿，屏息静气，等待鱼儿上钩。还好，这鱼不薄情，不一会儿工夫，老市长就钓到了一小盆，老市长看看自己胜利的果实，站起身说：“打道回府，回家吃鱼！”
⑬黄诚客套了几句，老市长执意要走，丢下话：“这可是生我养我的大碗河，我还会回来钓鱼的！”
⑭老市长丢下的这句话，就像投下一枚非定时炸弹，让黄诚的心总是悬着。他打电话告诉钱厂长，没有他的命令，不准再恢复生产，违者免职处分！接下来，老市长好像上了瘾，果然三天两头地来钓鱼。黄诚不敢掉以轻心，他索性狠了狠心，关了那家造纸厂。
⑮你还别说，这厂一关，河水很快就变得清澈起来，河面就像一面光亮无比的镜子，映照着瓦蓝的天空、悠悠的白云，岸边的植被也在和煦的风里，变得绿油油的，伸出一只只欢快的小手，向这个充满生机的世界招摇。
⑯一转眼，几年时间过去了，老市长还时常来大碗河钓鱼，黄诚依然在身边陪着。黄诚已当上市长，是老市长倾力举荐的。
⑰等老市长去世，黄诚才听老市长的儿子说，那年检查组来到大碗河检查，黄诚做的手脚瞒过了检查组，却没有瞒过老市长。老市长当时没有声张，而是折了回来，于是有了后来那一出……
⑱姜果然还是老的辣！黄诚听了，既羞愧又敬佩。
（选自《小小说》有删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