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我在上一篇里说明了乡土社会的一个特点就是这种社会的人是在熟人里长大的。用另一句话来说,他们生活上互相合作的人都是天天见面的。
(节选自费孝通《乡土中国·文字下乡》)
历世不移的结果,人不但在熟人中长大,而且还在熟悉的地方上长大。熟悉的地方可以包括极长时间的人和土的混合。祖先们在这地方混熟了,他们的经验也必然就是子孙们所会得到的经验……他们个别的经验,就等于世代的经验。经验无需不断累积,只需老是保存。
(节选自费孝通《乡土中国·再论文字下乡》)
家族虽则包括生育的功能,但不限于生育的功能。依人类学上的说法,氏族是一个事业组织,再扩大就可以成为一个部落。氏族和部落具有政治、经济、宗教等复杂的功能。我们的家也正是这样。我的假设是中国乡土社会采取了差序格局,利用亲属的伦常去组合社群,经营各种事业,使这基本的家,变成氏族性了。一方面我们可以说在中国乡土社会中,不论政治、经济、宗教等功能都可以利用家族来担负;另一方面也可以说,为了要经营这许多事业,家的结构不能限于亲子的小组合,必须加以扩大。而且凡是政治、经济、宗教等事务都需要长期绵续性的,这个基本社群决不能像西洋的家庭一般是临时的。家必须是绵续的,不因个人的长成而分裂,不因个人的死亡而结束,于是家的性质变成了族。氏族本是长期的,和我们的家一般。我称我们这种社群作小家族,也表示了这种长期性在内,和家庭的临时性相对照。
中国的家是一个事业组织,家的大小是依着事业的大小而决定的。如果事业小,夫妇两人的合作已够应付,这个家也可以小得等于家庭;如果事业大,超过了夫妇两人所能担负时,兄弟伯叔全可以集合在一个大家里。这说明了我们乡土社会中家的大小变异可以很甚。但不论大小上差别到什么程度,结构原则上却是一贯的、单系的差序格局。
(节选自费孝通《乡土中国·家族》)
材料二
“聚落”一词,在我国最早出现于《汉书·沟洫志》,最初是“村落”的意思。而现代广义的“聚落”,指人类各种聚居方式,且涵盖生产、生活、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因素。
每个聚落空间一般都有一个中心。以浙江省楠溪江地区的乡村聚落为例,周宅村的中心由土地庙和一个长方形广场组成;塘湾村的中心由郑氏宗祠、五桂祠及松房祠组成,宗祠也兼做戏台;芙蓉村的中心由主街南侧的芙蓉池和芙蓉亭组成,芙蓉池西邻宗族子弟读书的芙蓉书院。这些聚落中心体现了乡土社会农耕文明的特点。
聚落中的家家户户,不仅体现为空间上的紧密相邻,更体现为文化、制度、血缘等因素的共同联结。浙江兰溪的诸葛村,是迄今发现的诸葛亮后裔人数最多的聚居地。诸葛村有六七百年的历史,村中很多人从事中医药业,如今四代以上的中药世家就有十四家。地处八座小山合抱中的诸葛村,以“钟池”为聚落中心,从“钟池”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八条主巷。主巷间的住户星罗棋布,并派生出许多连环交错的窄弄堂,外人进村犹如走迷宫。有趣的是,数百年来,诸葛后人浑然不觉身在“八阵图”,直到有人揭出“八卦阵”布局的奥秘。有学者认为,这种聚落空间布局,有利于一呼百应,从四面八方打击来犯之敌,这既是对祖先的特殊纪念,也是对诸葛亮“八阵图”的变相保存。
世界其他地区也曾出现过许多以血缘、家族为纽带组成的聚落。比如十五世纪的意大利城市聚落佛罗伦萨,曾聚居了四百多个家族派别。这些家族派别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甚至相互敌对,于是,强势家族修筑塔楼,聚族而居,追随者则聚居于塔楼周围,以增强各自家族派别的势力,彼此防御抗衡,因此当时的佛罗伦萨塔楼林立。
工业革命以后,很多乡村聚落发展为城市聚落;城市聚落则从以血缘为基础的身份社会,发展为以法理为基础的契约社会。
(取材于倪震宇等作者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