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就要会演了,油麻地小学上上下下就为这么一个必需的秃头而苦恼不堪。
“只好不演这个本子了。”桑乔说。
“不演,恐怕拿不了第一名,就数这个本子好。”蒋一轮说。
“没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很快,油麻地小学的学生都传开了:“《屠桥》不演了。”大家都很遗憾。
秃鹤①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说话。
傍晚,孩子们都放学回去了,秃鹤却不走,在校园门口转悠。看到桑桑从家里走出来,他连忙过去:“桑桑。”
“你还没有回家?”
“我马上就回去。你给我送个纸条给蒋老师好吗?”
“好吧。”桑桑接过纸条。
秃鹤转身离开了校园,不一会儿工夫就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
蒋一轮打开秃鹤的纸条,那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
蒋老师:
我可以试一试吗?
陆鹤
蒋一轮先是觉得有点好笑,但抓纸条的双手立即微微颤抖起来。
(校长)桑乔看到这个纸条时,也半天没有说话,然后说:“一定让他试一试。”
秃鹤从未演过戏,但秃鹤决心演好这个戏。他用出人意料的速度,将所有台词背得滚瓜烂熟。
不知是因为秃鹤天生就有演出的才能,还是这个戏在排练时秃鹤也看过,他居然只花一个上午就承担起了角色。
在参加会演的前两天,所有参加会演的节目,先给油麻地小学的全体师生演了一遍。当秃鹤上场时,全场掌声雷动,孩子们全无一丝恶意。
秃鹤要把戏演得更好。他把这个角色要用的服装与道具全都带回家中。晚上,他把自己打扮成那个伪军连长,到院子里,借着月光,反反复复地练着:
小姑娘,快快长,
长大了,跟连长,
有得吃有得穿,还有花不完的现大洋……
【甲】他将大盖帽提在手里,露着光头,就当纸月在场,驴拉磨似的旋转着,数着板。那个连长出现时,是在夏日。秃鹤就是按夏日来打扮自己的。但眼下却是隆冬季节,寒气侵入肌骨。秃鹤不在意这个天气,就这么不停地走,不停地做动作,额头竟然出汗了。
到灯光明亮的大舞台演出那天,秃鹤已胸有成竹。《屠桥》从演出一开始,就得到了台下的掌声;接下来,掌声不断。当秃鹤将大盖帽甩给他的勤务兵,秃头在灯光下锃光发亮时,评委们就已经感觉到,桑乔又要夺得一个好名次了。
【乙】秃鹤演得一丝不苟。他脚蹬大皮靴,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从桌上操起一把茶壶,喝得水往脖子里乱流,然后脑袋一歪,眼珠子瞪得鼓鼓的:“我杨大秃瓢,走马到屠桥……”
在与纸月周旋时,一个凶恶,一个善良;一个丑陋,一个美丽:对比得十分强烈。可以说,秃鹤把那个角色演绝了。
演出结束后,油麻地小学的师生只管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而当他们忽然想到秃鹤时,秃鹤早已不见了。
是桑桑第一个找到了秃鹤。那时,秃鹤正坐在小镇水码头最低的石阶上,望着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河水。
桑桑听到了秃鹤的啜泣声。
油麻地小学的许多师生都找来了。……
纸月哭了,许多孩子也都哭了。
纯净的月光照着大河,照着油麻地小学的师生们,也照着世界上一个最英俊的少年……
(选自曹文轩《草房子》,有删减)
注1 秃鹤:陆鹤的外号,因为陆鹤是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