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螃蟹在门后叽哩咕噜吐着泡沫。打气炉子呼呼地响。
一声鸡啼。一个金彩烂丽的大公鸡,一只很好的鸡,在小天井里徘徊顾盼,高傲冷清,架上两盆菊花,一盆晓色,一盆懒梳妆。——大概多数人一定欣赏懒梳妆名目,但那不免过于雕琢着意,太贴附事实,远不比晓色之得其神理,不落形象,妙手偶得,可遇不可求。看过又画过这种花的就可以晓得,再没有比这更难捉摸的颜色了,差一点就完全不是那回事!天晓得颜色是什么样子呢,可是一看到这种花叆叆叇叇, 清新醒活的劲儿,你就觉得一点不错,这正是“晓色”!心中所有,笔下所无的两个字。
(选自人民文学出版社《汪曾祺全集·鸡鸭名家》201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