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的哲学
李永斌
①在我们家族里,我跟二叔的关系最为亲近。平常我有不懂的问题就会问他,而他在需要帮助时,第一个想到的人也会是我。前几年,二叔在老家承包了一百亩地,其中五十亩种植生姜,五十亩种植桑树。因为农活繁重,二叔时常需要雇用临时工帮忙。前年冬至过后,二叔打电话让我回老家帮他监管生姜采收。那时天气已进入严寒,浓雾时常笼罩着大地,特别是早上或晚上,大片的农田上空雾气缭绕,看上去宛如仙境一般。待浓雾散去之后,我驱车来到二叔承包的姜田。放眼望去,一簇簇翠绿的姜叶排在一起,如同铺在地里的巨大毛毯,露珠在叶片上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芒,满眼苍翠欲滴。
②田间地头早已经有几十个工人在等待收姜了,但收姜的活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还需要一点“技术”。而在我来到田里之前,二叔就已经将这门“技术”倾囊传授给我了。按照二叔的吩咐,我让工人先给姜田浇一次水,使土壤慢慢湿润,一个小时后拿竹竿插土,看是否符合刨姜要求。待条件允许,时机成熟后,我便开始让工人将整株姜刨出,轻轻抖落根茎上的泥土,把收获的鲜姜一排排码放在竹筐里,等二叔开着皮卡来装车,然后直接把姜拉回仓房入窖贮藏。
③就在工人们忙得热火朝天时,可能是因为受凉,也可能是因为来时没有好好吃早饭,我突然感到肚子疼痛。但附近并没有医院,我没办法买药。这时,我猛然想到姜汤可以驱寒,于是决定就地取材,用车载烧水壶熬了一碗放了生姜的汤水,熬好后“咕咚咕咚”两三口下肚。然而过了半个钟头,我却感觉肚子疼得更加厉害了。不知所措间,二叔开着皮卡正好来到地里,他先摸了摸我的额头,又询问工人我吃了什么东西。工人们说我只是喝了一碗姜汤,结果好像更严重了。他拿过碗,瞅一眼里面的残渣,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一边摇头一边立马又去熬了一碗姜汤。我服用后,不一会儿就感觉好了很多。可问题是,同样的姜汤为什么效果不一样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二叔笑道:“你用的姜没有削皮,而我用的却是去了皮的,这是因为姜去皮是热性的,而带着皮就是凉性的,所以你的病情才愈加严重。”
④我恍然大悟,这小小的生姜居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两面性。要不是二叔,我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些“冷”知识,看来要经常和二叔待在一起才行,因为不一定什么时候又会学到一些新鲜东西。所以,去年六月份,我再一次带着朋友特意去二叔的桑园采摘桑葚。去时正值桑葚大丰收,大片的桑子早已熟透,个个通体黑红发亮。它们挂在桑树杈上,让人看了垂涎三尺。我们一边采摘一边往嘴里塞,都恨自己只长了一张嘴,不一会儿我们的半张脸都被染成了紫红色。
⑤到了晚上,我那不争气的身体又开始闹毛病了,先是嗓子嘶哑发炎,接着牙龈也开始疼痛难忍。二叔断定我是吃多了桑葚上火了,立马煮了一些桑叶茶让我喝,到了第二天我果然好多了。二叔笑着对我说:“看看,同样长在一棵树上的两种东西,性能却完全不一样,桑葚属于热性,吃了上火,而桑叶属于凉性,喝了下火。它们相互抵触,又彼此互补,这和生姜有异曲同工之妙。就像人一样,坏情绪和好情绪都长在身体内部,属于同根生的两种东西。当坏情绪让自己不快乐时,就需要赶紧把好情绪找出来,它是调节自身苦闷的一剂良方,要善于用乐观抵消哀愁,效果百试百灵。”
⑥我点头表示赞许,并且开始由衷地佩服起他来。我一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一边想:二叔这地没白承包,居然从土块里培养出一个农民哲学家,真值。
(选自《思维与智慧·上半月》2023年第7期,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