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她们的生活情况,根据当时我能够调查到的,都已经写在那篇报告(《包身工》)里了。这是一篇报告文学,不是一篇小说,所以我写的时候力求真实,一点也没有虚构和夸张。她们的劳动强度,她们的劳动和生活条件,当时的工资制度,我都尽可能地作了实事求是的调查,因此,在今天的工人同志们看来似乎是不能相信的一切,在当时却是铁一般的事实。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使我特别印象深刻的,是帝国主义、封建势力和流氓特务这一切恶势力的紧密结合。为了压迫和榨取这成千上万的孤苦无靠的包身工,日本帝国主义者、工部局、带工头、老板、帮口头子、国民党特务,以至当地的地痞流氓,完全结成一条统一战线。在这个地方,既没有所谓国家主权、政府法律,更谈不上生活保障和人身自由。新中国成立之后,在镇反运动的一次诉苦大会上,我听到过一个老年的纱厂女工说:“你们说,我们给资本家做牛马,其实呀,连牛马也不如,我们是苍蝇、蚊子一样的虫豸。东洋人老板和带工头打死一个工人,好像在地上踏死一只蚂蚁一样,一点也不算稀奇。”这是实话,一点也不假的。
新中国成立之后,我去看过上海的曹杨新村、控江新村,我也曾去看过工人医院。看到这些,不知别人是什么感觉,我却总会很自然地联系起包身工的生活。包身工的形象,想起来就会使软心肠的人流眼泪。什么面黄肌瘦、骨瘦如柴这些话,都是不能形容她们的真实情况的。没有病的包身工是很少的,最多的是肺病、脚气病、皮肤病。这些包身工的两只脚已经肿得像碗口一样粗了,还是成天成夜地站在机器旁边工作。去年冬天我在北京参观了一处女工宿舍,看到她们床边有书籍、报刊、雪花膏、香水等,我替她们感到了幸福。最初我混在包身工群中观察的时候,最使我受不了的是那种难闻的臭气。那时正是上海的五月黄梅天季节,包身工们是成年累月不可能洗澡、洗头和换衣服的,请你们设想一下,这是一种什么滋味!
(节选自夏衍《从〈包身工〉引起的回忆》,有删改)
“这是一篇报告文学,不是一篇小说”,请结合选文和课文谈谈你对这句话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