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

①人生路上的几次远足，都是父亲送我的……

②第一次送别是我小学毕业，我考上了郊区的一所住宿中学。那天，父亲送我去学校报到。一路上，他很少说话，只是面带微笑默默地看着我。到学校后，父亲陪我报到，陪我找到自己的寝室，帮我铺好了床铺。分别时，父亲拍拍我的肩膀，又摸摸我的头，笑着说：“以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开始不习惯，不要紧，慢慢就会习惯的。”说完，他大步走出了校门。我目送着父亲的背影，父亲慢慢地向前走着，并不回头。我想，父亲一定会回过头来看我的。果然，走出十几米远时，父亲回过头来，见我还站着不动，父亲就转过身，使劲向我挥手，叫我回去。我的视线模糊了，第一次感到自己对父亲如此依恋。

③还有一次父亲送我，是我考上大学去报到的那一天。父亲快七十岁了，他执意要送我去学校，我坚持不要他送。父亲拗不过我，便让步说：“那好，我送你到弄堂口。”还没有走出弄堂，我发现他的脚步慢下来。回头一看，我有些吃惊，帮我提着一个小包的父亲竟已泪流满面。我有些奇怪：“我去上大学是好事情啊，你干吗这样难过呢?”父亲一边擦眼泪，一边回答：“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想为什么总是我送你离开家呢?我想我还能送你几次呢?”说着，泪水又从他的眼眶里涌了出来。我突然发现，父亲花白的头发比前几年稀疏得多，额头也有了我先前未留意过的皱纹.父亲老了.出了弄堂，我一边走着，一边回头望去。父亲站在弄堂口，见我回头朝我挥了挥手。我知道他会看着我走远……

④对我的成就，父亲比我还兴奋。前几年，有一次我出版了新书。准备在南京路的新华书店为读者签名。父亲打来电话，说他要去看看。我再三关照他。书店里人多，很挤，千万不要凑这个热闹。那天早展，书店里果然人山人海。我欣慰地想，好在父亲没有来，要不他拄着拐杖在人群中可就麻烦了，于是我专注地埋头为读者签名。一个多小时后，我无意中抬头，突然发现了父亲。他拄着拐杖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我。我无法想象他是怎样拄着拐杖穿过拥挤的人群上楼来的。见我抬头，他冲我微微一笑，然后向我挥了挥手。我心里一热，笔下的字也写错了。

⑤现在、每当我静下心来，面前总会出现父亲的形象。他像往常一样，对着我微笑。他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向我挥手……

（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