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蓝花楹
唐池子
①朋友迪驾车，朝教场中路驶去。
②这是昆明的五月，立夏已至。谁说人间四月芳菲尽，春城依然无处不飞花。
③车窗外不时闪过一大蓬艳丽的三角梅，高高的悬挂在陡峭的石壁上，如同一道灼亮的玫瑰瀑布，或者从哪家高楼的阳台斜逸而出，又像一条条在风中招展的妩媚华彩的织锦。三角梅处处可见，这道玫瑰瀑布总会在某个街角或巷落静候着你，抬眼一瞥，心头一暖，时光顿时有了注脚。
④车驶上了高架的立交环岛，高架车道的花坛里花事正浓。那样繁茂的月季，各色间种，车瞬间闪过的时候流动成一条炫目的七彩色带，扑裹着一团馥郁的花香，魔环般萦绕车身，空气中有一种蜜般的丝丝甜。
⑤越来越靠近蓝花楹。一路上欣赏着窗外花，也没忘记对蓝花楹的神往。这种能让见惯花事的昆明人内心稀罕的老树，究竟怎样惊艳？越靠近，内心的好奇就越重。
⑥蓝花楹，蓝花楹，心底轻念，究竟又是谁给你取了这么美的名字？蓝花，是花朵的色彩，楹是堂屋门前的柱子；蓝花楹，顾名思义，是盛开着蓝色花朵的柱子一般的树木，网络上随处可得见它的姿容，但是说到看花，若不近真身，你的心灵永远不算真正知道花之美，这次是真的要用眼睛去见，用鼻子去吮，用手去触碰它了。
⑦车开始爬一道长坡，还来不及准备好足够的心情，一道紫色梦幻隧道已经像童话奇境的样子，如梦中千万次憧憬的样子，像空中存在一个看不见的长镜头，在缓缓、缓缓拉升我们的眼睛，缓缓、缓缓拉升我们的感觉。于是美轮美奂的蓝花楹街，像3D大片层次如此丰富又如神秘梦境色彩般，在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的我们面前缓缓、缓缓的打开。
⑧我们驶入了梦幻隧道，像驶入一个紫色的梦里。紫色的空气，紫色的风儿，紫色的花影，紫色的云雾，紫色的香气，我们的心肺被紫色洗净了，提纯了。我伸出车窗外的手臂，叠印着满世界幻彩的紫，蓝紫，淡紫，香芋紫，桔梗紫……各种因为光斑变幻的紫，在我的手臂上继续流变蔓延。我觉得我听见了紫色的风，带着紫风铃的清脆，带着紫竹的飘逸，荡过耳畔。我感觉我黑色的眼睛也被染紫了，带着紫色的光晕望见街上流连的人们，人们脸上开着紫色的蓝花楹，那么快乐，那么浪漫……
⑨迪把车速放慢，慢得像在梦中漂移，直到她喊：”池子， 快拍照呀！”我才如梦初醒。
⑩此刻的蓝花楹街车水马龙，人潮涌动，但所有的人、事、物在巨大的蓝花楹树下都按下了神奇的慢镜头，到了这里，似乎进入了某个奇异的倒流的梦幻漩涡。你看那个穿着紫色棉麻裙的女子，她飞舞的眉眼和颊边的绯红，淡紫的袍子和飞扬的青春，她还是现实中求学的某个学生，或是办公室里不倦的白领吗？你看那个白须的老爷爷牵着他的爱犬，步履轻盈的穿行在紫色云雾下，像个年轻人吹起了一串不知曲调的口哨，那口哨就像在开口谈笑：岁月奈我何！还有那些穿着整齐校服的少年，他们像花朵那样成群结队，举着蓝花楹冰糕在树影下，在壁画边各种摆拍，然后肆无忌惮，酣畅淋漓地在纷纷坠落的花瓣中爆笑。蓝花楹淡淡的忧伤何曾感染过他们挥霍的青春，哪怕未来一路风霜，此刻他们是真正无忧无虑，勇敢无畏的后浪啊！
⑪我匆匆扫过树影下追慕蓝花楹的人们，我知道自己也是他们中间的一个。那些垂挂在树枝上轻盈的花簇，用相机的成倍放大观察，就会看清楚是由一个个紫风铃密密簇簇的构成，那些风铃上还带着梦的纹理，精密的竖形条纹，花瓣有着天鹅绒的质地，像真正的梦般柔软。无数这样精美的花束，这样流淌着紫色梦幻的风铃，在空中构图创意，在”昆明蓝”的天空下连接成一-片紫得迷醉的花天，或者我们可以叫它一张真正巨大的捕梦网。如若不是捕梦网，为什么人人脸．上布满痴迷如醉的神色呢？我想别名叫着蓝雾树、紫云木的蓝花楹，之所以为人们如此痴爱，一定是它具有某种捕梦的魔力吧！
⑫我转脸看身边的迪，穿着白裙的她，这一刻像极了住在月亮里的人。而当我转身去望坐在后座的吴然老师，我望见了一个天真的、快乐的孩子。
(选自2019年《文艺报》有删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