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戏
程应来
①一提起乡戏，就会想起从前的岁月，想起生产队偌大的场院被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星月澄明，锣鼓喧天，台上盈袖阔步，台下掌声雷动，实在是一幅美不胜收的乡村生活图。
②吃过晚饭，女人们拿着小木凳，拿着新炒的瓜子，早早地就来到场院里，一边唠着家常，一边等待好戏开始。孩子们则欢天喜地地跑着，闹着，甚至爬上大树和墙头，只有锣鼓声响起，他们才会安静坐下，聚精会神地观看演出。
③戏台是由两个废旧的车厢连接到一起做成的，几盏油壶灯，几面铮亮的铜锣、铜鼓，一律的原生态。人们急切地等待着，不知道第一出戏演什么，偶尔有演员到台上取东西，都会令台下的人们惊呼不已。戏里戏外，人们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想知道演员们的真实相貌。当手里的瓜子快要吃完的时候，帷幕也就拉开了。
④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像是邀请一样，又像是对台下观众的提醒，要唱戏的演员便迈着细碎的步伐出场了。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听得台下人聚精会神，'但是台上的演员也不多讲，长袖一挥，便进入正戏。
⑤作为中国人最熟悉的传统艺术形式之一的京剧，是年长一点的人最喜欢看的。如《白蛇传》，白蛇白素贞和凡人．许仙那浪漫坎坷的爱情故事，令人听得如醉如痴，看得声泪俱下。《贵妃醉酒》则把杨贵妃骄纵任性的性格内核展现得淋漓尽致，台下时而鸦雀无声，时而拍掌叫好。孩子们最喜欢看的是《穆桂英大破天门阵》，忠君爱国的杨六郎带领宋军成功大破天门阵，凯旋回朝。
⑥其实，看乡戏也不一定纯粹是为了看戏和听戏，而是一种消遣。在那个年代，没有更多的社交场所，文化娱乐生活极其贫乏，听说村里要来戏班子，心情最激动的当属年轻的男女了。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好好梳洗打扮一番，站在一个僻静一点的大树下，这哪是看戏呢，分明是一场约会。孩子们个子虽然小，但是也不甘示弱，有的骑上墙头，有的爬上大树，也看得有滋有味。
⑦最通俗易懂的，当然要数黄梅戏了。《小女婿》《刘巧儿》《花为媒》《杨三姐告状》《秦香莲》这些剧目在全国都产生过很大的影响，一提起新凤霞、小白玉霜、魏荣元的名字，几乎无人不津津乐道。甚至，演出结束后，人们还要议论个三五天。
⑧乡戏还是一种淳朴的文艺生活方式。戏里是戏，戏外也是戏。我很喜欢鲁迅的小说《社戏》，其中既有美的人际关系，又有美的人情意味。让人无时无刻不在憧憬正直无私、美好和谐的人情味和人性美。
⑨最热闹的乡戏是在正月十五。家家户户都挂着各式各样的大灯笼。当然了，多数灯笼是纸做的，自己糊的。无数的灯笼，悬挂得高高矮矮，大大小小。远远望去，整个村庄就是一个灯笼的海洋。而戏台子就搭在这些灯笼中间，明亮的戏台被无数的光点簇拥着，恍若仙境。鞭炮声，锣鼓声，说笑声，追逐声、打闹声、唱戏声……交织成最动听的乐曲。
⑩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钟爱传统和经典，尤其深爱戏曲的博大精深。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沏一杯红茶，打开音响，昆曲、秦腔、楚剧、湘剧、湖南花鼓戏等，想听什么就听什么。此时并不开灯，朦朦胧胧之中，便仿佛回到了从前，生产队的场院里，人来人往、锣鼓喧天……
⑪岁月流转，时过境迁，生活富裕了，大家的娱乐活动也多了。村庄的星月黯淡，锣鼓蒙尘，台上没有了盈袖阔步，台下没有了掌声雷动，这乡戏渐渐、渐渐地消失了……
(选自《春城晚报》2023年2月24日，有删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