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朵朵
葛取兵
一夜春雨,几场春风,桃花便开了。
农家村舍的屋前屋后,一株株桃树灿然开放,如乡下朴素的女孩子靥然的笑脸,让 刚从冬日里走过来的身心“唰”地站在阳光下,温暖清新。
桃花,最好是开放在乡村的柴扉旁,唐朝节度使崔护的一首《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人面桃花”,几乎成了桃的名片了。只是崔护做梦也没想到,他被后人记住,却是得益于那株唐朝的桃花了。 时光悠悠,那株唐朝的桃随岁月的河水早已飘远,零落成泥,但名不见经传的业余诗人崔护的名字却如季季桃花依旧在春天的时节里光彩夺目。
而我们对于桃花更多的只是一种口福的渴盼。桃对于我们的童年,满是遐想,生动而甜蜜。桃子是我们童年里最好的水果了。黄灿灿的香蕉、红彤彤的苹果,有我们的眼中, 仅仅只是课本的知识,抑或是电影上的一种道具而已,无法勾起我们的口水。
我最喜欢的还是乡下的桃。乡下的桃是朴实的,正如乡村朴实的泥土、朴实的庄稼、朴实的房子,让我怀恋一生。在乡村,一树一树的桃安静地蹲在屋前院后,如朴实的乡下妇人,不动声色地拉扯着家常,幸福而从容。
桃,是童年最好的朋友。桃花开了,每一朵桃花的背后,都可能隐藏着一颗甜美的 桃子。桃花在童年的眼中,是一种触手可及的希望。
五月端午时分,阳光已是格外的明媚,如生动活泼的水环绕着村庄。一树一树的桃子壮实地吊在枝叉间,洇(yīn)红着小脸,咧着小嘴,望着童年在笑。这是桃李收获的季节。我们的小肚子常常胀得鼓鼓的。桃子吃多了,极容易拉肚子。我们只管嘴巴子过瘾,顾不了这么多了,心甘情愿地一天跑好几次茅房。
桃子们被父母亲小心翼翼地摘下来,挑到城里去买。又换成油盐、布匹,有时父母 亲也会给我们带来花书包、黄军帽,抑或是小人书。五月是童年的快乐时光,我们像小狗一样在村庄里嘻戏打闹,爽朗的笑让村庄年轻了许多。
其实,桃并不是村庄的专利。在山坡上,在小路边,在河岸旁,是谁随意地扔下的一枚桃核,第二年春天,它们竟. 破壳而出,长成了一株小小的桃树,瑟瑟地偎. 在杂草丛中,却让我们惊喜。
我们有时会把它们移植到院落,父亲说,这野生的桃,就让它们在村外“野”着吧, 那才是它们的天堂。我们有些不舍,但是很快一株弱小的桃就在鸡的琢食,猫狗的打闹,牛的践踏下,消失了……。现在我终于明白,其实,人也一样,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生活方式,存在就是合理,平安就是幸福,自由就是快乐。
于是,这野生的桃,一株、二株、三株,在田野在山坡在河堤,东零西落地生长,无人问津,自生自灭。一年,二年,三年,它们努力地生长着,一路磕磕碰碰。
有一年春天,它们突然绽放了,一树桃花,如点燃的小火把,大人们不以为意,却温暖在孩子们的眼中,亮丽在绿意葱茏的田野。后来有小小的青桃在枝叉间探头探脑,茸茸的,仿佛一群青葱少年,挤着挨着在看我们。我们也挤着挨着在看它们。
但是他们是怎么也长不大的孩子,当屋前院后的桃长得肥肥美美的时它们依旧是桃核般大小,涩且硬,无法让人入口。大人说,这叫“狗屎桃”。
父亲把这些“狗屎桃”摘回来,放在谷糠里,不动它,不理它,好象是在较劲似的,足足焐上个把月,再翻出来,这桃便软了,用手轻轻地一扳,桃便成了两半,洇红的桃肉,一枚小小的桃核。入口,绵软,有些甜,又有些浅浅的酸味。
正是这酸且甜的“狗屎桃”,让我的童年、少年在快乐中多了一种滋味。
春日的阳光下,又见桃花朵朵,如一串串的小火把,点燃了我的童年,温暖着我童年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