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只猫

ㅤㅤ①姑姑一生养育了五个孩子，最终陪在她身边的只有表弟土根。大表哥大表姐们学习好，本事大，都去了大城市发展。只有表弟土根，学习差，没本事，才留在家乡侍候那几亩地。种地用不了几个月，剩下的时间，土根就和媳妇去县城打短工，留下姑姑和孩子在家里。白天，孩子上学去，院子里空荡荡的，姑姑实在太寂寞了，于是便养起了猫，这一养就是好几年。

ㅤㅤ②这次母猫生了，一共五只。以前，每次生的小猫，都被姑姑送了人。可现在母猫老了，这是它最后一胎，姑姑便打算留下一两只来陪伴自己。

ㅤㅤ③我们都劝姑姑，要留就留左耳，或者巧克力都可以，千万别留小布丁。

ㅤㅤ④左耳是这窝小猫中最漂亮的一只了，它一身雪白，就像一团圆滚滚的雪球一样。特别是它的眼睛，亮晶晶的，能软化人的心灵。巧克力虽然和左耳差了一截，但也很漂亮。

ㅤㅤ⑤小布丁无疑是最丑的一只了，它一身杂毛，还缺了半只耳朵。我们都非常讨厌它。

ㅤㅤ⑥姑姑看看左耳，又瞅瞅巧克力，笑着说道：“你们就放心吧。”

ㅤㅤ⑦转眼之间，暑假又到了，我们照例去看姑姑。姑姑怀抱着小布丁坐在院子里。

ㅤㅤ⑧我四处看了一眼，问道：“姑姑，左耳和巧克力呢？”

ㅤㅤ⑨“被人抱走了！”

ㅤㅤ⑩“什么？”我一惊，忍不住嚷了起来，“姑姑，左耳和巧克力最漂亮，你怎么不留住它们啊？”

ㅤㅤ⑪“正因为它们最漂亮，所以姑姑才留不住啊！”姑姑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ㅤㅤ⑫一个月前，姑父表妹来姑姑家做客，一眼就相中了左耳，说走时要把左耳抱走。姑姑尽管万般不舍，可她不得不同意。大表哥大表姐们读书的时候，曾经向人家借过不少钱，不好拒绝啊。

ㅤㅤ⑬没过几天，家里又来了一位亲戚，他相中了巧克力。这位亲戚也不能得罪，姑姑只好答应了他。

ㅤㅤ⑭一窝小猫，你抱走一只，他抱走一只，最后只剩下小布丁。

ㅤㅤ⑮小布丁在姑姑怀里叫了一声，姑姑腾出一只手，把小布丁的头轻轻按在了自己的臂弯里，又在小布丁那半只耳朵上亲了一下。

ㅤㅤ⑯我吃惊地张大了眼睛，问道：“姑姑，你不是很讨厌小布丁那半只耳朵吗？怎么……”

ㅤㅤ⑰以前，姑姑最看不惯的就是小布丁那半只耳朵，她常常唠叨说如果小布丁不缺半只耳朵，那也很漂亮。姑姑边唠叨还边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ㅤㅤ⑱姑姑笑了一下，说道：“你大表哥大表姐们学习好，本事大，就像左耳和巧克力一样，可姑姑留得住他们吗？留不住，他们离姑姑天远地远，想见一面都难。你表弟土根是学习差，没本事，以前姑姑还经常说他，可姑姑现在想通了，不说了。没本事就没本事吧，就像小布丁一样，只有它最终能陪在姑姑身边。”

ㅤㅤ⑲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大表哥大表姐们已经有很多年没回来了。

（作者：麻坚，选自《2019中国年度微小说》，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