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犁,在巩乃斯大草原,马作为茫茫天地之间的尤物,便呈现了它的全部魅力。
那是一九七零年,我在一个农场接受“再教育”。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并不能打击我对生活的热爱,精神上的压抑却有可能摧毁我的信念。
终于有一天夜晚,我和一个外号叫“蓝毛”的长着古希腊人脸型的上士一起爬起来,偷偷摸进马棚,解下两匹喉咙里滚动着咴咴低鸣的骏马,在冬夜旷野的雪地上(①)开了。
天低云暗,雪地(②)。光背的马儿驮着我们在雪原轻快地小跑,喷着鼻息,四蹄发出嚓嚓的有节奏的声音,最后颠着狂奔起来。随着马的奔驰、起伏、跳跃和喘息,我们的心情变得开朗、舒展。压抑(③),豪兴顿起,在空旷的雪野上打着唿哨乱喊。我们高兴得大笑,笑得从马背上(④)下来,躺在深雪里还是止不住地狂笑,直到笑得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那两匹可爱的光背马,缓缓停住。它们温柔的眼睛里有一点诧异,弄不懂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了。我拍拍马的脖颈,抚摸它的鼻梁和嘴唇,它会意了,抖抖鬃毛像抖掉疑虑,跟着我们慢慢走回去。一路上,我们谈着马,闻着身后热烘烘的马汗味和四围里新鲜刺鼻的气息,觉得好像不是走在冬夜的雪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