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一:
关于网络文学的定义,人们一直强调的是它的媒介属性,这并非因为其“文学性”不重要,而是因为如果不把“网络性”说清楚,网络文学的所谓“文学性”一定会是以“纸质文学”的文学性为模板的。网络文学是媒介革命的产物,它与纸质文学的差异,和同一媒介下的“新文学”与“旧文学”、“精英文学”与“传统文学”的差异不同。随着媒介革命的深入,当网络媒介彻底成为主导媒介之后,应该不会再有网络文学的概念。
网络文学发生发展、确立基本形态的前20年,正是文学从纸质时代迈向网络时代的过渡阶段,这一时期的网络文学形态被叫作传统网文。网络文学之所以被人们解读为“通俗文学的网络版”,其实是出于其作为“印刷文明遗腹子”的惯性。从某种意义上说,那些展示了网络文学高度和深度的经典性作品,代表的是网络文学的成就。也正是由于“传统网文”形态的确立,“网络文学二十年”的总结才能谈经论典。
我们今天所说的经典,并非泛泛意义上的“不朽之作”“传世经典”,而是具有文学史样本意义的文学作品,其核心特征是宏大叙事。宏大叙事是一种完满的、针对整个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进程所进行的设想和历史求证,由于这种设想无法证实,因此不免带有神话色彩。
中国网络文学兴起于21世纪前后。此时,中国社会也处于从现代社会向后现代社会转型的阶段,宏大叙事模式也在这个时期趋向瓦解,其社会心理转型的时间节点是20世纪90年代。网络文学的“第一世代”以“70后”“80后”为主,他们是“传统网文”的主要创作群体和阅读群体。十几年后,成长于宏大叙事凋零时期的“90后”“00后”出现,对于宏大叙事,他们总是一边建构一边拆解。在以“吐槽”“玩梗”为特征的“二次元”创作中,宏大叙事不过是可供拆解、挪用、进行二次创作的数据库素材。在“二次元”转型后的网络写作中,如何讨论经典性的问题,或者是否还该用经典性这个概念来讨论网络文学的文学性的问题仍待解答。要回答这个问题,需要更长时间的观察,也需要全新的视野。
(摘编自邵燕君《网络文学是否可以谈经论典》)
材料二:
网络文学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巨大力量,它不仅深刻地冲击和改变着中国传统的文学观念,同时也深刻地影响着我国青少年的价值观、世界观以及文化意识和审美观念的形成和确立。但是,网络文学一直处于自发生成、自由发展的状态,作品量大,泥沙俱下,有些作品存在诸多突出问题,以至于很多人将网络文学与“垃圾”“糟粕”等概念联系在一起。因此,网络文学的健康发展成为一个备受关注的重要话题,网络文学的“经典化”成为学界与政府的共同期待。
传统文学批评界对于网络文学“经典化”的批评和期待,主要基于精英文学的知识体系和评价标准,是以传统的文学经典为模本的期待。批评者要求网络文学表现出超越时代的对人类命运的思考,反映当下人们最核心的困惑与焦虑等沉重命题。传统文学对文学性和思想性的要求是这一类人对网络文学“经典化”的评判依据。
这种文学批评的精神向度无疑是纯粹的、崇高的,但是,网络文学是来自普罗大众的文学,它植根于网络新媒体平台,体现出不同于以往任何文学的全新形态和特性。游离于网络文学的写作现场,仅仅凭传统的精英文学视野对网络文学“经典化”做出的批评,不可避免地带有与批评对象联系不深刻、不紧密的问题,因此这种文学批评很难为网络文学作者和读者以及网络媒体所接受,也就很难在网络文学“经典化”的实践过程中发挥切实有效的指导作用。
与学界不同的是,政府对网络文学“经典化”的期待,是在提倡坚持传统“经典文学”精神的基础上,把人民群众满意认可作为衡量作品的最高标准,把网络文学寓教于乐的社会效益放在评判优秀作品的首位,同时也没有否定和忽视其经济效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部好的作品,应该是经得起人民评价、专家评价、市场检验的作品,应该是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同时也应该是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的作品。”
事实上,尽管网络文学存在诸多缺陷,与学界和政府的“经典化”期待还相差甚远,但其总体的发展向度是与期待相统一的。其一,网络文学来自草根,草根是其最主流、最庞大的读者群,网络文学的第一要义就是为最广大的读者服务,满足广大人民的意志、欲望和精神需求。作为一种大众文学的网络文学,其自发的创作倾向本身就包含了惩恶扬善、维护公平与正义、追求真善关、弘扬爱国主义等核心价值观要求。其二,网络文学所反映的内容尽管“芜杂”,但大部分都是当下人们所面临的因感、焦虑和向往,不同程度地反映着人们最核心的时代欲求。
在“经典化”的过程中,网络文学不仅需要方向上的指引和精神上的提升,更需要“接地气”的扶持、理解和关怀,在评判网络文学时,尤其需要尊重网络文学的特性和网络文学读者、作者的感受与需求,不能完全以传统的“经典化”标准进行评判,必须解放思想,充分考虑其多种可能性。
(摘编自刘小源《两种视野下的网络文学“经典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