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我的第一支钢笔

①我的第一支钢笔是母亲买的，它是黑色的，外观笨拙(zhuō )，一写字常弄脏纸和手。这种老式产品，十五年前就被淘汰(tài )了，但我已经使用二十多年了。记得五年级时，学校有钢笔字课，全班每个同学都有崭(zhǎn)新的钢笔。我却没有，连支旧的也没有。

②一天，我终于流着泪催着母亲给我买一支钢笔。“妈不是答应过你吗?等爸爸寄回钱来，就买!”“我今天就要，你借钱买。”母亲为难地说：“你这孩子，真不懂事。这月买粮的钱，交房费的钱，给妹妹看病的钱，都是向邻居借的，我怎么好意思再为了一支笔开口借钱?”我却不管，哭闹得更凶。母亲心烦，打了我两巴掌，我生气地跑出家门。

③那天下雨，我在雨中游荡半日，衣服淋湿了，头脑也淋得平静了，不免后悔。家里仅靠外地工作的父亲每月寄回几十元钱过日子，母亲很颀脸面，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借钱。我怎么能这样为难她?我突然想：自己挣钱买钢笔。我兴奋地轫火车站走去，那里有座坡度很陡的桥，常有大孩子等在坡下帮人推车，可讨得五分或一角钱。

④我走到桥下，许久不见有手推车来。此时而越下越大，我进退两难时发现一辆手推车，装载着几层高的木箱，遮着雨布。拉车人在雨中缓慢走来，他腰弯得很低，上身几乎俯得与地面平行，两条裤腿都挽(wǎn）到膝盖上，每迈一步，似乎都使出浑身的劲。他没穿雨衣，头上戴顶草帽。

⑤他刚将车拉到大桥坡下，我便喊：“要帮忙吗?”他应了一声。我赶快绕到车后，用力推起来。车非常沉，还未推到一半，我便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我的心情无比低落。那时我才知道，钱并非容易挣，哪怕是一角钱。我空着肚子又推了几步，突然产生了“偷劲”的念头。但顺坡倒转的车轮不容我“偷劲”，那拉车人也是拼着最后一点力气，顽强坚持。

⑥我咬紧牙关，憋(biē )足一股劲，一步接一步向前迈动。车轮忽然转得迅速起来。我知道，已经将车推上了坡。我大声说：“给钱。”那拉车人愣了一下，转过头来，呆呆地望着我，不掏钱，也不说话。我仰起脸看“他”……原来是母亲，雨水混着汗水，从憔悴(qiáo cuì)的脸上往下淌，衣服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显出了瘦削的两肩的轮廓(kuò)。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色苍白。我望着母亲，没想到母亲竟然为我……懊悔涌上心头。

⑦就在那一天，我得到了那支梦寐(mèi)以求的钢笔，可是眼泪却忍不住夺眶而出。

⑧如今，很多年过去了，那支笔也早已完成了使命。但我，却始终保存它，珍视它。

(本文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