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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子啊粽子
阿 莹
以往每年端午节之前好久,母亲就开始张罗包粽子了。先要上街买些糯米来,要挑那米粒晶亮亮的,透着诱人的光泽,这种米煮出的粽子,很黏很香。当端午节临近的时候,母亲便把阴干的草叶丢进锅里用水煮了。母亲说,用芦苇叶马莲草包裹才有粽香味,而且这些草叶煮过才有韧劲。然后,母亲把那袋糯米倒进米盆,一遍遍地淘净了,净得那米在水里像一窝细珍珠,晶亮亮的。再把亲戚从陕北捎来的红枣红豆洗净,然后把红豆磨成豆沙。
这时,母亲招呼家人围坐到一张方桌旁,把糯米、豆沙、红枣、芦苇叶、马莲草整整齐齐放到桌面上。母亲年年都要先做个示范,抽出三片粽叶,再从中间窝成一个锥形三角状。她一手攥着“三角”,一手抓把糯米放在角窝里,再拣三颗红枣放进去,撒把米压实了,才把粽叶折回来,包成四角粽子。然后母亲随手抽出一根马莲草,使劲捆扎好那个粽子。这时母亲像欣赏一件工艺品一般左右端详,捏捏四角是不是瓷实,就扔进了钢精锅里。整整一下午,全家人都在围着母亲忙碌。我有时候淘气,也笨笨地想照样包个粽子,却总是裹上后,有米要从四角漏出来,还得母亲把我包的粽子拣出来,解开来重包一遍。
要煮粽子了,她要在铁锅底扣一只搪瓷碗。这可是一门学问呢,如果中间不放个碗,锅底的粽子就会烧糊,染得一锅粽子都会有糊味不好吃了。那时家里的灶台是带风匣的,人要坐在灶台边不停地拉风匣,还要不时地看火势朝灶里送炭。现在想想,这个活应该是端午节最枯燥最累的,但每次都是母亲自己操劳,每每等我睡着了,母亲还在厨房里呼啦呼啦地拉着风匣。
等我们早晨到厨房,母亲给一人碗里放一个热乎的粽子。我吃得很甜很香,嘴角满是粽米也顾不得擦,便又伸碗要吃第二个了。但我发现母亲很少吃粽子,她早晨要提一篮粽子出门,去敲邻居的家门,只听见走廊里一片道谢声。所以,我背上书包一出门,便听见楼道里有同学夸赞母亲包的粽子好吃。我便因母亲的粽子在同学面前昂首挺胸了。
后来我上班了。但每年临近端午节,母亲还是会像往年一样张罗着买粽叶、买糯米。我劝她不用忙碌,上街买几斤粽子就可以了。但母亲听不进去。所以我家还是要年年自己包粽子的,包好了母亲还喜欢给邻居们送去。后来她脚痛,就叫我去送。每次,我用碗端着几个粽子站在走廊里,直感觉不自在。
但这次,母亲不再提买粽叶的事了。端午节那天,我把一个礼盒粽子打开,蒸热了几个,切了一片端给母亲,还故意讨巧地说,这粽子没有妈包得好吃,就凑合……母亲却皱着眉头说,我可不是病了不包粽子了,是你们这几年把我包的粽子吃了,可别人送来的吃不了,就放坏扔了,我看着心痛啊。我听了不由一怔想申辩,母亲顿了顿又说,要是以前咱给人家的粽子,人家也放坏扔了,咱会是个啥心情?都是地里打的粮食,我见不得这么个糟蹋。
我怔怔地愣在那里,喉咙里哽咽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选自2017年2月23日《陕西日报》,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