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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元的遗产
马克·吐温
湖滨镇是一个居住着五六千人的可爱的西部小镇。这个镇上的教堂很多,因为镇上的人个个都是虔诚的教徒,到处弥漫着亲善友好的气氛。
塞拉丁·福斯脱是镇上最大商店里的薄记员,他一天到晚勤勤恳恳。在湖滨镇干他这一行的人,他是唯一领高年薪的——800元。这个数字实在是可现的,人人都承认他应得这样的报酬。他的妻于爱勒克是个能干的内助,她一天到晚当一个贤妻良母,好好地操持家务。
有一天,来了一个了不起的消息!这个消息真是使人吃惊、使人欢喜!那是从邻近的一个州来的,塞拉丁唯一的一个活着的亲属住在那里,名叫提尔贝利·福斯脱。他是个独身老汉,已经70岁了,据说家境相当富裕,性情也相当古怪和执拗。提尔贝利给塞拉丁写信来,说他不久就会死了,打算把3万元现款的遗产给他。他说这并不是为了表示感情,而是因为他一生的晦气和懊恼多半都是由金钱而来的,现在他希望把这笔钱转让给一个适当的对象,使它继续干那害人的匀当,满足他的心愿。这笔遗产将在他的遗嘱里交代清楚,如数照付。但是有一个条件,塞拉丁必须能向遗嘱执行人证明三件事:一是他没有在口头上或是书信里表示关心这笔遗产,二是他没有探听过这位将死的人向地狱前进的过程,三是他没有参加葬礼。
“3——万——块钱!”这几个令人神往的字像美妙的音乐似的,在这两个人的脑子里响个不停。这一天,塞拉丁记账记得一塌糊涂、错误百出;爱勒克也不能专心干她的事情,甚至拿起一个花盆却忘记她打算干什么。
当晚,两支铅笔一直在忙个不停——各人拟订各人的计划:爱勒克盘算着如何把这笔钱投资,塞拉丁则考虑怎样把它花掉。
最后还是塞拉丁打破了沉寂。他兴高采烈地说:“啊,爱勒克!我们首先开支1000块钱,买一匹马和一辆轻便马车为夏天用,买一架雪橇和一件皮子的膝围为冬天用。”
爱勒克果断而沉着地回答说:“动用本钱吗?那可不行。我们千万不能动用这笔本钱,那么做是不妥当的。我们要赚大钱!”
“赚大钱。那太好了。往下说吧,爱勒克。什么办法?”
“煤,新开的矿。我打算投资1万元买煤矿优先股。他们半年付一次利息,1万元钱变成3万——只要一年!”
“哇呢——”塞拉丁拿起杂记本子来,开始核算购置东西的钱数,这次所要买的是他希望尽早弄到手的那些享乐用品:“马——马车——雪橇——膝围——漆皮——高筒礼帽——转柄表——镶新牙。”
“别忙!我还得给煤矿上赚来的那3万元找出路,是不是?我把它派了两次用场:一次做油生意,一次做麦子生意。”
“爱勒克,这太妙了!总共赚了多少?”
“我想——,算得稳当一点,大约可以净赚18万,也许还可以再多一些。”
“哎呀呀!这岂不太妙?谢天谢地!我们拼命苦干了多年,终于交上好运了。爱勒克!”
“塞拉丁,我打算给教堂整整捐300元——到那时,我们还有什么道理怕花钱!”
“你这一着做得再漂亮不过了,亲爱的,你这毫无私心的人,这种举动正合你那慷慨的性格。”
然后他们就上楼去睡觉,可是因为高兴得昏头昏脑,竟至忘记了熄掉蜡烛,让它在客厅里点着。塞拉丁主张让它点着算了,他说即令是值1000元,他们也不在乎。可是爱勒克还是下去把它吹熄了。这一着倒是做得正好,因为她往回走的时候,又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趁着那18万元还没有冷掉的时候,把它变成了50万元。
当然,在兴奋的情绪中,他们没忘第二天就写信到这位本家居住的地方去,订了一份当地的报纸——《萨格摩尔周刊》——那上面有最及时的讣告消息。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星期六终于来到了,他们收到了报纸。爱勒克迫不及待地把报纸外面包的纸撕开,她和塞拉丁的两双眼睛立刻就扫视着讣告栏。结果却大失所望!哪儿也没有提到提尔贝利。
“也许距离太远,也许下个星期就有消息了。”塞拉丁告诉妻子。
然而,5个星期闷沉沉地过去了,《萨格摩尔周刊》每星期六都按时来到,可人的消息却从未降临。这时候塞拉丁的耐性再也支持不住了,他痛恨地说:“这个该死的家伙,他大概是永远不死了!”
就这样,4年过去了,那个盖空中楼阁的习惯、做白日梦的习惯发展得多快啊!美梦没有到来,倒是等来了《萨格摩尔周刊》的编辑,因为他们在过去4年中,一心一意地忙于别的事情,居然把报费忘却了,欠款共计6元。
对福斯脱夫妇而言,再没有比这位客人更受欢迎的了。他对提尔贝利伯父的情况一定很熟悉,想必知道他什么时候有进坟墓的希望。当然不能正面提出问题来,因为那就会使那笔遗产落空。
塞拉丁抑制住他那火热的渴望,极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问道:“我——,我在贵地有一个远房本家,名叫提尔贝利。他——他——身体还好吗?”
“他身体还好?天哪,他到阴间去已经4年了!”
福斯脱夫妇浑身都因伤心而发抖,其实内心的感觉好像是高兴。
塞拉丁不动声色地——以试探的口吻说:“啊!真是,人生就是这样,谁也不免一死——连阔人也免不了这一关。”
“阔人?”那位编辑哈哈大笑起来,“那可不恰当。他是一钱莫名的,镇上的人最后不得不凑钱来埋了他。”
(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