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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梯子
那天,我要爸爸和我一起去摘墙头的喇叭花。墙太高,爸爸搬来了梯子。
我猴子一样很快就爬了上去,摘下那朵最鲜艳、最硕大的喇叭花。一扭头,爸爸不见了,梯子也踪影全无。
我等了很久,几乎要哭的时候,才见到爸爸慢悠悠地踱了过来。我尽管心里怨他,但获救的惊喜掩盖了怨责。我高声喊着“爸爸”,向他伸出双手。爸爸张开双臂,对我说“跳!
我跳了下去,爸爸却把他伟岸的身子向一旁躲闪,我实实在在地摔在了地上,屁股仿佛裂成一朵盛开的花。
我结结实实地哭了。
回家的路上,我不理那个男人,看着他对我低三下四的样子,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晚上,躺在妈妈的怀里,对妈妈诉说屁股上的伤痕。
“旭儿,莫怪爸。做人行事不能太依赖经验。这一记重摔就是要给你做个警钟,让你在以后的人生路上,少栽跟头。”
躺在妈妈的怀里,屁股被父亲的大手抚摩着,仿佛不那么痛了。这个警钟,却挂在了我的心头。
以后爸爸再伸手抱我,我将头扭向一边,不理他。在我心里,爸爸的怀里全是刺,我才不要去撞上。
弟弟八岁那年,也看中了墙头的喇叭花,父亲自然也搬来了梯子。那一年,我十三岁。
我再也不愿意用父亲的梯子爬上墙头了,我担心重复自己八岁时的碎裂。可是我那瘦弱的傻弟弟,兴冲冲地缘梯而上,一口气就爬到了墙头上,小心翼地摘下那朵最艳丽、最硕大的喇叭花,扭身就向爸爸伸出了小手。
我等待父亲“表演”,张开嘴想要大声阻止弟弟,可是弟弟已经扑飞下来。可是,且慢,父亲这次是怎么了?他怎么那么柔情满怀——他用他温暖的胸,紧紧拥着弟弟。
回家的时候,我走得很慢,远远地望着抱着弟弟的父亲那天我的心也碎裂了。我甚至怀疑自己的身世,怀疑我是他们从外边抱回裹的弃子。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强咽回去,蹲在路边摆弄了一下午小草和蚂蚁。
是妈妈来把我领回家的。
妈妈还带来一罐头冰糖水,我咕咚咕咚喝下去,心似乎不那么痛了。但说真的,很酸。
往回走的时候,妈妈拉着我的手,不说话。但是我想说,非常想。
“妈妈,爸爸偏心。今天弟弟爬墙摘喇叭花,他咋不给弟弟敲警钟?”
“弟弟那么瘦,而你这么壮。”
“每人都有自己的情绪,你必须得学会自我控制和自我调整,不然,你的工作和生活中就会处处坎坷荆棘。作为家里的长子,你要担负比弟弟多得多的责任。这也是父母对你的期望称不但要有本领,还得学会顺势而为。”
我仍然沉默不语。
“不理解,对吗?这样,你就好比是太子,而弟弟呢,将来是不需要坐天下的。
好吧。我就当这是又一次警钟。
但还是不理那个男人。第二天,父亲讨好地买来我最爱吃的鲤鱼,做好后端上饭桌。他到我房间里叫我,我躲着他。
“还恨爸?弟弟有疝气,不敢让他哭。”父亲的手放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摩挲着说,爸爸怎么会不爱你呢?”
父亲把我揽在怀里。在父亲的怀里,我的心突然变得非常柔软。
那天的鱼真香。我把鱼刺剔净夹给弟弟,他也吃了很多。
现在,我的儿子八岁了,我带他去墙头摘喇叭花,照例先支起一架梯子。当儿子手举喇叭花开心地扑向我的怀抱的时候,我学着父亲当年的样子,把身子躲到一边。我看到我的儿子生生地摔到硬硬的水泥地上,接着,他的哭声像切割金属一样肆意鸣响。
而我的心,也被谁生生地撕裂,滴血的样子,像一个个慢镜头。
我这才知道,为了让我成长,父亲也把一枚钢针刺在了他自己的心上。
(选自《小小说月刊》2019年第10期 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