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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面
程奋只
①龙城面食,那要数四平路上的得月楼。得月楼的总厨姓余,单名一个“良”字,生得白净秀气。说是厨子,倒比台上那唱戏的小生还要俊几分。余师傅的拿手绝活儿是耍面,一条拉面在他手里能耍出花儿来,绝了!
②余师傅的大徒弟叫小福子,耍面的功夫也是了得。食客们都说,粗一看,小福子的功夫已经和师傅不相上下了;但仔细琢磨,却感觉差了那么一丁点。到底差在哪儿呢?却又说不出。只有小福子明白,这一丁点差在哪儿,那就是“柔面剂”。听说,师父有一种特殊的料剂,和面的时候加到面粉中,和出来的面,柔韧无比,劲道十足,耍起面来才能收放自如。
③小福子曾故意问师傅柔面剂的事儿,师傅却一口否定:耍面那可是真功夫,别想那些歪门邪道。小福子嘴上应着,心里却直摇头!
④有一次,小福子路过师父的房间,看到师父在擦拭一只白色小瓷瓶,擦好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放进柜子里,锁好。他料定小瓷瓶里装的就是柔面剂。“师父果然留了一手,这是怕我抢他的饭碗啊。”
⑤想到这里,他心一横:罢罢罢,既然在这儿学不到啥,留在得月楼将永远被师父压着。不如趁年轻,远离此地,另起炉灶。
⑥当晚,小福子不辞而别,从此杳无消息。
⑦三年过去了。这天,掌灯时分,得月楼又是座无虚席。余师傅沐手更衣,正准备表演他的耍面绝技。
⑧这时门外走进一人,大喊一声:“且慢!”
⑨众人抬眼观瞧:呦,这不是小福子吗!
⑩原来,三年前他负气出走,在一个偏僻的小城,苦心研制柔面剂,功夫不负有心人,柔面剂竟当真被他配制出来了。有了柔面剂,他有恃无恐,今天要和师父一较高下。
⑪小福子一拱手:“师父,一向可好?”
⑫师傅道:“小福子,你到哪里去了?为何不辞而别?”
⑬小福子冷笑一声:“各位老少爷们,今天我小福子就想干一件事,这就是和师父比试一场。”
⑭众人道:“怎么个比法?”
⑮小福子说:“我和师父各耍一趟面,要是我赢了,师父就得让出得月楼总厨的位置。”
⑯一听此话,众人顿时议论纷纷:“那你要是输了呢?”
⑰小福子一笑:“我要是输了,头顶面盆,膝跪案板,向师父赔礼道歉,永世不再耍面!”大伙心里一惊,这小子来真的了。
⑱师傅也对着小福子一笑:“好,我答应你。”
⑲小福子说:“我要亲自和面。”说完走进后厨,少顷,推着和好的面走出来,立在大厅中央。左手抓面,轻轻一抖,引来一阵惊呼, 这面条在他手里竟比皮筋还柔韧。但见一条白练上下翻飞,如银蛇出洞,似飞龙在天,让人眼花缭乱。一趟面耍完,面条齐刷刷分作几段落入锅中,引得一阵喝彩。喝彩归喝彩,众人也为余师傅捏着一把汗,看样子,这小福子的功夫已经不在余师傅之下了。
⑳余师傅不慌不忙,走进房间拿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小福子一看,正是三年前那只小瓶,看来师父也要动真格的了。
㉑余师傅道:“我这有一瓶药剂,并不是什么柔面剂,却能检验出面团中是否添加了柔面剂。”
㉒说完打开瓶盖,在小福予刚才剩下的面团上滴了两滴,奇事发生了,那面团竟然出现奇特的粉红色,小福子心下一惊,众食客也是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㉓余师傅这才道明原委。原来他出身中医世家,研习中医多年,成年后却忽然对厨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改行做了一名面食厨子。六年前,他无意中发现一种柔面剂,虽然它能让面条柔韧无比,但同时也会产生一种对人体有害的毒素。为了防止别人滥用柔面剂,余师傅苦心配制出这种药剂,用来检验面团里是否加入了柔面剂。
㉔听罢,众人恍然大悟,小福子也羞愧难当。
㉕这时余师傅叫徒弟当众打开一袋面粉,舀来清水,亲手和面。
㉖面和好后,他对小福子说:“你看到了,我这面里并没有添加柔面剂,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和面还是耍面都是真功夫,不要去想什么歪门邪道。”
㉗说完拿面在手,上下一抖,恰似那青衣花旦飞舞的水袖,美得惊心,美得花枝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