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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伞(节选)
莫泊桑
倭雷依太太是个节俭的妇人。她丈夫是陆军部的一个主任科员,一直待在部里不离开,而原因不过是服从他妻子的命令,借此增加家里那些用不完的年金收入。
然而两年以来,他永远提着那柄打满了补丁的雨伞使得同事们发笑。他终于被他们的轻嘴薄舌恼昏了,只得强迫他妻子替他买一柄新的。她替他买了一柄八个半金法郎的雨伞,那是某家大百货商店做广告的货品。部里同事们看见那是成千成万扔在巴黎市内无人过问的东西,因此又来重新另开玩笑,倭雷依先生只好忍着一肚皮闷气痛苦地熬着。那柄伞简直毫不经用。不到三个月就成了废物,在他的部里,大家都把这件事当成笑料。有人并且把这件事编成了一首歌,从早到晚,从那座大建筑物的楼上到楼下,大家都听见有人唱着。
倭雷依气极了,吩咐他妻子买一柄价值二十金法郎的薄绸子的新伞,并且要她带了发票回来做证明。
她却买了一柄十八个金法郎的,愤愤地红着面孔交给她的丈夫。
扬扬得意的倭雷依在办公室里真正挽回了面子。
到了他夜间回家的时候,他妻子用一种放心不下的眼光瞧着雨伞向他说道:
“你不应该把橡皮圈箍在上面,那是要勒断丝筋的。这应该由你自己留心照顾,因为我不能够不到几天再买一柄新的给你。”
她拿着新伞把橡皮圈捋开,把伞衣摇散。但是她又吃惊了。在伞衣上发现了一个鹅眼大小的圆洞,那是一个被雪茄烟烧出来的焦痕!
现在,怒气塞住了她的嗓子,她简直说不出话了:
“你……你……你烧焦了……你的……你的雨伞。你……你……你真发痴了!你想把大家弄得倾家荡产!”
他自己觉得面色发青了,转过身子向她问:
“你说什么?”
“我说你烧焦了你的雨伞,瞧吧!”
她如同要和他打架一般扑到他跟前,激烈地把那个圆圆的小小焦痕放在他的鼻子下面。
瞧见那个焦痕,他不免呆住了,吞吞吐吐说道:
“这……这……这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有做,我向你发誓。我不知道这柄雨伞是怎么搞的一回事!”
她现在嚷起来了:
“我猜着你在部里,一定拿着这柄伞玩耍,你做了变戏法的,你打开了给他们看。”
他答道:
“我只撑开了一回,让他们看看这柄伞真漂亮。就是这样。我向你发誓。”
但是她气得跳起来了,向他狠狠地大闹了一场,使那些爱和平的男子觉得家庭比弹丸如雨的战场还可怕一些。
她量了大小,在旧雨伞上割了一块颜色不同的旧绸子补上去;第二天倭雷依委屈地拿着这件经过修理的雨具出门了。到了部里,他就把它搁在柜子里,心里把它当作可怕的回忆一样不大惦记它了。
但是,他在傍晚时候回到家里,他的妻子便双手接住雨伞撑开来看,她发现伞已损坏得不可收拾,气得嗓子都噎住了。雨伞上穿了无数的小孔,那明明是烧成的,仿佛有人把烟斗里没有熄灭的灰倒在上面一样。东西是断送了,断送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哈!短命鬼!短命鬼!你特意这样做!真得让你看看我的厉害!你将来再也得不着这东西……”
于是一出闹剧重新开幕了。暴风雨似的演了一个钟头以后,他终于能够解释了。他发誓说他一点也不知道,说这件事只能是由于恶意或者报复而来。
门上铃子一响可把他救出来了。原来那是一个到他们家里吃夜饭的朋友。
倭雷依太太把情况告诉了那个朋友。
那位朋友是一个可怜的小资产阶级,忽然得着一种灵感,他说道:
“让您的保险公司赔偿吧。只要这损害是在您家里发生的,公司应当赔偿烧了的东西。”
听到这种主意,倭雷依太太的怒气完全平息了,她思索了一分钟,就向丈夫说道:
“明天,你在到部以前,先到慈爱保险公司让他们验明这柄雨伞的情况,再要求赔偿。”
倭雷依跳起来说道:
“算什么话,我这一辈子也不敢去!那十八个金法郎是丢定了的。没有什么可说。我们不会因为这就送了命的。”
倭雷依太太独自坐在家里,对于十八个金法郎的损失依然无法自慰。她把雨伞搁在饭厅的桌上,自己从四面瞧了一周,却得不到一个解决的方法。保险赔偿的念头时时刻刻回到她的心上来,不过,保险公司那些接待顾客的先生们的嘲笑意味的眼色,也是她不愿意去领受的,因为她一到社会上总感到畏怯,所以在必须和陌生人谈话的时候,她一出场就弄得手足失措,她脸上可以毫无来由地红起来。
然而这十八个金法郎的损失使她肉痛得像是被人割了一刀。她不想再去转念头了,不过这损失却始终沉痛地捶着她,怎样办呢?光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她简直打不定主意。随后忽然如同懦夫变成了勇士似的,她得着她的解决方法了。“我一定去,去了再说!”
不过应当在雨伞上花点功夫,使它所遭的灾害更为严重一点,那么她所提的主张才容易得到支持。于是她从壁炉台子上取了一根火柴,在伞骨之间把伞面烧去手掌大小那么几块;然后仔仔细细地把剩下的绸伞面卷起再用橡皮圈箍住,自己披上围巾,戴上帽子,提起快步走下楼来,向着保险公司所在的黎伏力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