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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父亲
马丽
秋末冬初,寒意渐浓。办公室的门忽然无声地开了一条缝,却不见人。正诧异间,一个脏兮兮的蛇皮袋伸了进来。
同事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过了两三秒钟,才看见蛇皮袋后面有一个和袋子一样脏的中年男人,两眼通红,一脸倦容,头发零乱。头上还黏着草屑,穿着一件皱巴巴褪了色的衣服,右手的袖子卷过手肘,左肩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包裹。他迟疑地从门缝中挤进来,似乎感到了大家目光中的厌恶,于是停住脚步,小心翼翼地问“:张老师……在吗?”
“哪个张老师?”
“就是我儿子的班主任呀。”
“你儿子是哪个班级的?”
他说了一个班级,并报出了他儿子的名字,同事中有几个人便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都是那个学生的任课老师,都惊讶于那样出色的孩子的父亲竟是这个样子!
有人告诉这位父亲,他儿子的班主任出去了,让他先进屋等一会儿。男人小心地走了进来,他把两个包放在地上,人也“扑通”一声坐下去,直接坐在了地上!大家都愣住了,纷纷叫他起来,让他坐到椅子上,他却着急地连连摇手。
大家不再坚特,转而询问他从哪里来,找儿子做什么。
听到热心的询问,他的声音完然哽咽了。他说,两年前,他妻子因受惊吓得了间歇性精神病,家人稍一疏忽,她就离家走失了。两年来,四处求医问药,仍没有好转。前些日子,因忙农活疏于看护,妻子再次离家。他风餐露宿,不分日夜地已经寻找了近一个月。说到这里,男人长叹一声,窝在眼里的一汪泪终于滚落下来……看得出他是一个很有自尊的人。有人给他纸巾,他摇摇头,从衣袋里扯出一块皱巴巴的手帕,到门外去擦。
同事小余默默地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小宁把自己刚买的两张热馅饼放到男人的袋子上。其他人都从座位上站起来,不知谁带的头,有人把一些纸币放到他的包袱上。
男人有些不知所措,涨红着脸,慌忙摆着手:“不……不是的,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来看看孩子的。”他拿起小宁给的馅饼说:“老师给的这个,我要。”随即把那些纸币抓起来放到就近的桌上,说: “这个我真不要,那成啥啦!”
张老师回来了,男人简略地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然后向老师询问孩子的学习情况。老师们纷纷夸他儿子,他听了,点着头,脸上的愁容散去不少。
张老师出去叫他的儿子,男人不安起来,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只见他快步走到镜子前把自己从头到脚仔细地整理了一遍。做这些时,他似乎完全忘了身边的其他人。
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男人侧耳听了听,忽然现出了紧张的神色,他飞快地把自己掉在地上的“家当”塞到桌下,再次扯了扯衣服,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零碎但叠得十分整齐的钞票,看得出,那是他给儿子准备好的生活费。
门开了,张老师的身后走来一个个头高高、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一进门就冲男人露出了两颗小虎牙,脆脆地喊了一声“:爸!”
这时候,我发现,一直卑微拘谨的男人挺直了身子……
他和儿子说话的声音,和所有过着平静幸福生活的父亲没什么两样。儿子沐浴在父亲话语的春风中,脸上泛着红晕,微笑着,不断地点着头,神色中没有一点因为有这样的父亲而生出的难堪和羞愧。如果说这之前这位父亲给人的感觉是一棵被人踏在脚下奄奄一息的草,那么此时的他,则变成了一座可让人依靠的顶天立地的大山!
我的眼睛湿润了,惊叹于这种变化且深深为之感动。看着四周,同事们的脸上也写着同样的感动和敬重。我们惊叹这奇迹,更敬重这奇迹的创造者——父亲!我们也终于明白:这祥的父亲,应该有这样出色的儿子。
(摘自《辽宁青年》2012 年第2 期,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