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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一:
《红楼梦》是小说,是文学艺术,表达思想的方式是塑造典型形象,使用的语言是生活语言。作者只用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人物形象,并且语言具有鲜明个性特点。第二十四回自“贾芸出了荣国府回来”至“一面趔趄着脚儿去了”,一千八百多字,却写了四个人:贾芸的舅舅卜世人、贾芸的舅妈、醉金刚倪二和贾芸。前面三人虽然都只是寥寥数笔,但俱各传神,卜世人夫妇的鄙吝和倪二的仗义,皆历历如绘。人物的语言也符合各自的身份和性格。“一碗茶也争,我难道手里有蜜!”这是初恋中的智能的语言,反映她心里的甜意。“你忙什么!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这是金钏的语言,反映她因受宝玉的赏爱而心悦意肯、别无他虑的心态。“‘呦呦鹿鸣,荷叶浮萍’,小的不敢撒谎”。这是李贵的语言,反映他护送宝玉读书,但不识字,也不理会读书,只是从旁听闻的状况。《红楼梦》里最能言善语的要数黛玉、王熙凤、红玉、麝月几人。林黛玉慧心巧舌、聪明伶俐;王熙凤先意承志、博取欢心;红玉伶牙俐齿,如簧百转;麝月在教训老婆子时词锋逼人,势猛气锐。作者对四个人的语言是精心设计的,是特写。
《红楼梦》在古典长篇小说中确已成为“绝唱”,这是无庸争议的,但它还是一首不用韵的诗。这不仅仅是因为《红楼梦》里有许多诗,而且它从开头至八十回的叙述,也都有诗的素质,它的叙述与诗是交融的,是一体。诗是什么?是抒情,抒喜怒哀乐各种各样的情而不是干巴巴的纪事,《红楼梦》确有这种抒情性的特点。
(摘编自冯其庸《<红楼梦>的语言魅力》)
材料二:
《红楼梦》主题历来众说纷纭,正如鲁迅所言,经学家见《易》,道学家见淫,才子见缠绵,革命家见排满……持自传说、索引说、阶级斗争说者亦众,此现象实属正常。有些文学作品就像饺子,就为了中间那口馅儿,有些文学作品就像点缀在西瓜里的那些子儿,人间百态尽在其中。其实开篇作者就借空空道人说出,即“大旨谈情”。《红楼梦》可称为“言情小说”但与现代意义的“言情小说”不同。我们可以从“情”字来赏析《红楼梦》的主题思想:
第一层,是将“情”理解为爱情之情,认为《红楼梦》单纯是一部写宝黛爱情的书。若如此看待红楼,可谓未窥门径,枉费曹公十年辛苦。
第二层境界,认为《红楼梦》是为国立传、女儿正名。刘鹗《老残游记》言:雪芹之大痛深悲,乃是为“千红”一哭,为“万艳”同悲。宝玉在女子面前自卑、自轻、自我否定、自我牺牲。与玉钏儿一起,他烫了手、反急问玉钏儿烫着没有。龄官画蔷,天降大雨,他只提醒龄官“快避雨去罢”,却不在意自己也在雨中。受父笞打、黛玉来探,却只嚷不疼,希望黛玉不要伤心……
第三层境界,借写宝玉对女子的珍重体贴,探究人与人应如何相处。体贴,以己之心体人之心,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也是“仁”的内核。当时“仁”道日渐僵化,而作为躯壳的“礼”反据要津,《红楼梦》中亦有暗讽,贾敬死后,贾珍、贾蓉“直哭到天亮喉咙都哑了方住”,回府后便寻欢作乐。而宝玉形象是对“仁”“礼”平衡的一次拨乱反正。有人说《红楼梦》的内核是对封建道德的反抗,宝玉就是代表、实则大谬,宝玉蔑视的是虚伪,是礼,而非道德,他领会到了仁道精髓,是真道德的践行者。
第四层境界,《红楼梦》不仅是仁爱之书,更是充满无限情怀的天真之书、博爱之书。“仁”道建立在人与人的关系之上,推己及人,即可得仁。宝玉对一切美好、纯净的事物都充满关爱,第三十五回说宝玉“看见燕子,就和燕子说话,河里看见了鱼,就和鱼说话,见了星星月亮,不是长吁短叹,就是咕咕哝哝……”宝玉之“多情而善感”毫无矫揉、发乎真心,他有仁心,坚持、热爱、有信仰;他有诗心,天真、浪漫、充满想象。二者结合,便是宝玉这个“混世魔王”的真实面貌、而这或许也是《红楼梦》一书“大旨谈情”之“情”的真实面貌。
(摘编自王学良《如何赏析作为“言情小说”的<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