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寄生的能力
一个写作者的写作初期,往往依靠直接生活积累,或者说以直接生活经验为写作资源。这种例子很多的,比如知青作家。新时期文学以来,大量知青题材的文学作品都是有着知青经历的作家写出来的,也可以说他们在书写自己的直接生活积累。
工厂生活是我文学素材积累的第一损金,我开始写小说就是以工厂生活为主的,也就是所谓工业题材。
然而。大家也看到很多作家的作品,并不是他的亲身经历或者直接生活积累。比如没当过警察的人,把警察写得活灵活现。没进过监狱的人,把大墙生活写得惟妙惟肖。甚至男作家写女人,也不比女作家差。这种现象非常普遍。这种现象说明什么问题呢?这就引出“别人的往事”的概念。
一个写作者要有将他人往事变成自己往事的能力。比如,通过阅读前人的回忆录,我得知了前人的童年生活,那么我便进入了他的童年世界。渐渐将他替换为我,将他的往事变成我的往事。于是我们获得了“提前出生效应”,或者“前世生活经历",将自己的生命向前延展,你便赢得了120岁的生活阅历。作家,就应当有这种异乎常人的感——他山即我山。他人即我。前世即我世。
一个写作者通过间接生活积累的方式,将他人的往事化作自己的往事,将他人的生活经验化作自己的生活积累,这正是一个写作者精神寄生的能力。
如何提高这种能力呢?首先在于发现,然后将自己融入其中,甚至反宾为主。这种能力,不是虚空的也不是玄幻的,我将其命名为作家的“精神溶解能力"。
中学时代化学课老师讲“溶解“概念时,肯定提到过“溶质”和“溶制”这两个词语。以一杯茶水举例,茶叶是溶质,开水是溶剂。溶剂冲泡溶质,沏成一杯茶。
把生活积累比喻为溶质即茶叶,溶剂则是作者的能力。你有多少溶剂,就能沏开多少溶质。这是一个精神化的过程。溶质是物质的,浓剂是精神化的,溶质是生活积累的素材,滨剂是作家的能力。一个作家的“精神溶解能力”大小。就看你有多少溶剂了。
写作者是生活的寄生虫。他寄生于社会生活,寄生于历史资料,寄生于他人的回忆录,专生于所有不属于自己但是随时可以溶解的客体。从这个意又讲,写作者就是掠夺者,就是索取者。这使我想起婴儿时代,我们在母亲怀抱里理直气壮地吮吸妈妈的乳汁,稍不满意哭泣。这使我想起童年时代,我们掠夺小伙伴的玩具,我们向大人索取糖果,这一切将延续到我们的写作当中,只不过我们成人了,我们却以别样的方式掠夺与索取着,然后将自己对生命与生活的感受传达给别人。
将“前人的往事”或者说“他人生活积累”化作你的写作资源,这反映了写作者的创造性劳动。它更加逼近文学创作的本质,之后经过我们的重建与虚构,更加真实地传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