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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明砂
高薇
午后时分,从南面汶河上徐徐吹来的风,带来一些凉爽,也飘来缕缕高粱花的清香。刘佈堂坐在南窗前,手里在不停地用自制的木模做药片,但眼睛却不时地向街上瞅一眼。连日来他和几个老人为八路军筹集给养,加上最近邻村又出现了疫病,身为一个医生,刘佈堂心里很是着急。
可是,更让刘佈堂着急的是,今天早上接到的一个新任务,上级命他无论如何也要将情报送到双泉峪子村去,让那里的八路军过汶河绕到万良庄的日军背后,干校的队伍从山东这边开赴万良庄,隐藏在村西边的树林里,定好在半夜时分,对敌人两面夹击,干净利落地消灭这一小股日军。
被日军扫荡过的街道上,到处是砸坏的家具、农具和死去的牲畜,家家户户的门都紧闭着,没有人敢出来,到处一片凄凉颓败的景象。
这时,街角处突然出现了一辆木推车,刘佈堂赶紧放下手里的活,眼睛直盯着外面。
木推车吱吱呀呀地停在了药铺门口,刘佈堂赶紧迎出去,见推车的是一个壮年汉子,刘佈堂上前和他一起,把车上的病人抬进了屋里。他扒开病人的眼皮,又摸着病人的脉说,这病多久了?壮年汉子说,已经一月多了,近五天高烧发热,神志昏迷。
刘佈堂半晌才把手从病人腕上抬起,说,怎么才来看?
壮年汉子说,这是我兄弟,在淄博日本人开的煤矿上干苦力,病得不行了才被赶了出来,嗨,一言难尽呢!
刘佈堂说,此病乃肠热腑实,病情虽属危重,但尚存一线希望。我给你开两个药方,先以通腑泄热,用“大承气汤”重剂,一服便通,随后神志也会转醒。再一方是养阴清热之剂,做善后调剂,七天后便差不多了。
两张药方开完后,刘佈堂递到汉子手里,郑重地嘱咐道,你认真看看,这是两张药方,第一味药千万不能少,也不能替换,弄错了后果可不得了!
壮年汉子接过两张药方,放在一起看了看,眉头紧皱成一个疙瘩,片刻之后,他抬头望着刘佈堂,眼晴里放射出一种坚定的光芒,他使劲点点头说,先生,我看明白了,我一定会遵照先生的去做,早日把我兄弟的病治好。
刘佈堂和汉子抬起病人,放在木推车上,又嘱咐道,你家离这里这么远,我开的药必须在半夜前吃上,可要记牢了呀!
汉子点点头说,先生放心吧,东波池那边有个亲威,让他和我一起去,一定会按时到家的。
刘佈堂说,那就好,赶紧走吧。
汉子答应一声,弯腰去推车子,可就在这时,街头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刘佈堂站在那里没动,汉子推着车刚走几步,四个伪军和汉奸已经到了跟前。其中一个头目样子的瞪着眼问道,你是干什么的?私通八路的可要枪毙!
汉子一脸伤悲,他说,我兄弟今年才四十,家里有五个孩子,得了这种病,我老娘眼睛都哭瞎了……说着话,他呜呜地哭起来。
什么病?是不是霍乱?要是霍乱就赶紧找地方埋了,怎么还到处跑?为首的伪军掏出匣子枪指向汉子,自己却在连连后退。
刘佈堂赶紧。上前,赔着笑说,不是霍乱病,但也奄奄一息了,在发热高烧阶段,还是少接触的好。
几个人一听不是霍乱,便上前把汉子浑身搜了,当他们搜出两张药方后,为首的那个举着一张看了又看,嘴里嘟噜着, 半……枝莲……最后把药方递给了汉子。接着,举起另一张,看了看,嘴里骂道,什么玩意儿!然后把药方扔在地上,带着几个人走了。
送走汉子和病人,刘佈堂重新坐到南窗前,又拿起自制的压药片的木模,做起药片来。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一直做啊做,药片做好了他就用纸包好,一包一包放在桌子上。夜深了,家人几次叫他吃饭,他只是摇摇头,也不言语,直到第二天清晨,有来看病的人说,昨夜里万良庄的日军遭到了八路军的埋伏袭击,这一次真是太痛快了!
刘佈堂听着,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这时他才感到浑身疲惫,但内心里仍感到有一种兴奋,使得他一时并不想去休息。
不知不觉间,刘佈堂来到了盛药的壁橱前,他拉开一个小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味中药,在手里捻了捻,嘴里轻轻念道,夜明砂,呵呵,好药,好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