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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山的雾
崔立
苏芊问我,你见过黄山的雾吗,如梦如幻的那种?我当然是没见过,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面对这位来自黄山的同事,我只能表达歉意。因为我告诉过他,我没有去过黄山。这家看似正规的单位,工作节奏却并不正规,也不轻松。老板的一句话,周六保证不休息,周日休息不保证,注定了在这冬日的寒冷早晨,我们好不容易熬过了五天忙碌的工作日,又不得不从被窝里钻出来,慌忙地往单位赶。
苏芊说,真心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苏芊看着我。我说,活着能不累吗?窗外的天气,没有阳光的照耀,天际间灰蒙蒙的。苏芊突然变得很兴奋,从一堆材料中冒出了头,说,这是雾吗?我低沉着声音,不,这是霾,肯定不是雾。苏芊说,霾?我说,对,霾是因为空气污染造成的,吸入后对人体有一定的伤害。哦。苏芊的声音又萎靡了下来。
桌上的电话响起,苏芊接到后,急匆匆地往部门负责人老黄的办公室赶去。紧闭的门内,很快钻出来老黄近乎咆哮的声音——你这个材料,你写的时候能不能上点儿心啊,重要的素材、亮点,上回我都给你讲过的,你写进去了吗?……我计算着时间,一分钟,两分钟……在十分钟快到的时候,门打开了,苏芊低着头走出来,面色沮丧,像霜打过的茄子。
我低声说,怎么了?苏芊摇摇头,说这都是他上回说的,我也按照他的意思改的,现在他又把自己的想法给推翻了,还推到了我的头上。这已经是改过的第七个版本了。看苏芊难过而又无助的表情,我又能说什么呢?
这日子一天天地过,以为会越来越好,但生活在很大程度上无法跟随人的意念而往好的方向发展。
又是一个霾天,苏芊从外面进来,不知道是不是被霾笼罩的天空过于阴暗了,连他的脸都是阴暗的。苏芊说,我准备走了。走?你要往哪里去?苏芊的声音有点儿大,我赶紧把他拉到墙角边,低声问他。苏芊说,我又被扣钱了,原本以为这个月忙成这样会多一点儿,谁知道越来越少,马上又要交房租,算算这钱都不够交的……
苏芊是在一个霾天离开单位的。很奇怪,这段时间上海的霾特别浓重,像单位里沉闷的空气一样,似乎不把人逼疯誓不罢休。
再接到苏芊的消息,是我突然收到一盒包装精美的猴魁茶叶。面对这份没有留名字和电话的快递,我第一反应是寄错地址了吧?但上面收货人是我的名字和地址,又毫无疑问确实是寄给我的。直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打来,熟悉的声音,猴魁收到了吗?当年是用来进贡的茶,便宜你了!苏芊爽朗又轻松的声音,让我有一种错觉,这是我认识的难过又沮丧的苏芊吗?
距离苏芊离开单位,有一年多时间了。
难得的休息天,我打开这盒茶,叶色苍绿匀润,全身披白毫,轻轻抓起一把放入杯中,倒上热水,顷刻间,就有暗香扑鼻。我迫不及待地入口,一种醇厚的味道,回味无限的感觉瞬时袭来,在我唇齿之间流连,意犹未尽。
问起苏芊现在做什么,过得好吗,苏芊说,你猜。电话那边的苏芊依然是爽朗的语气,让我羡慕不已。
关子卖过了,苏芊缓缓地给我叙述。在离开上海回到黄山前,他已经想好了做猴魁的生意,说动了父母投了点儿款,他从别人手里转包了一处茶园。他倒不完全是为了赚钱,他原本就喜欢喝家乡的茶,也喜欢黄山那边不紧不慢的生活节奏。现在,他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不用考虑所谓的上班时间,徜徉在这大片绿意盎然的茶园中,生活别提有多惬意了。
窗外,太阳徐徐升起,阳光似乎驱散了空气中的霾,天际间逐渐放亮。
手机微信跳出一条信息,打开是一张照片,认真去看,站在茶树之中的苏芊笑意满满,一群工人动作熟练地采摘茶叶,我似乎已听见他的笑声,他的身后云雾升腾,铺天盖地而来,像人间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