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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出学问
——《解放周末》对话复旦大学党委书记秦绍德教授
昨天是第25个教师节。复旦大学向全体教师发出致谢和倡议,感谢在学术领域中默默耕耘多年的教师们,并倡导一种某坐“冷板凳”的治学精神。
这种倡导,关乎复旦,又不止于复旦;关乎教师,也不止于教师。
下面是记者对复旦大学党委书记秦绍德教授的专访。
记者:在教师节这一天,复旦大学为何向全体教师发出这样的致谢?
秦:我们向辛勤工作一年的教师致敬,不仅尊重老师的一般性劳动,还特别强调一个重点:不能遗忘在学术领域耕耘多年、默默无闻的教师们。这些教师没有受到媒体的过分关注——被媒体过分关注恰恰做不出学问——因此,容易被遗忘。在这一时刻表达对他们的由衷感谢和深深敬意,是非常必要的。
记者:钱穆先生说过,做好学问,要“潜心十年”。
秦:是的,类似的说法不少。20世纪50年代,南京大学韩儒林先生就把范文澜先生的治学精神概括为两句话:“板凳需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这种甘作“冷板凳”的精神,就是坚守学术的精神——无论外面发生了——无论外面发生了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攀登学术高峰的路途中,一定要坚守学术。在这个方面,我颇为自豪,因为在复旦大学的历史上,不乏甘坐“冷板凳”、作出卓越成就的学者,他们的精神,是复旦重要的精神遗产之一。
记者:这种精神的确是宝贵的,但是,是否非得寂寞才能出学问?不甘寂寞就不能出学问吗?
秦:这个疑问可能来自现在一种有目共睹的现象:学术考核时,不少教师拿出了一大摞成果,十几篇论文、好几部大书,都是在有限的几年内写成的。但是,真正在学术界的人都知道,即使是一篇有真知灼见的论文,恐怕也不是一年半载就可以完成的。“著作等身”只有在个别天才身上才能发生。我认为,在现行的考评体制下出现了那么多的“硕果累累”“著作等身”是不符合学术规律的
记者:也就是说,做学问来不得半点浮躁,必须静心求实。其实,“寂寞出学问”也是中国学界长期以来形成的优秀传统。那么,您认为怎样才能真正耐得住寂寞?
秦:在这方面,很多学者都有经验和教诲。做学问,首要的是要有兴趣,要有对学问的热爱。比如,陈尚君教授用了20年的功夫做了《全唐文补编》《全唐诗补编》,他做的工作大部分是辑录、校勘、订正,是非常细致认真的学问。当年陈先生住房不宽裕,在出版社借了20平方米的房间,夏天没有空调,但他又不敢开电风扇,怕吹乱纸页,只能打着赤膊,挥汗如雨地工作,多少年如一日地坚持下来。很多人说,这多苦啊,我才不吃这个苦呢。实际上陈先生是苦中有乐,这种乐趣,是别人难以体会的。真正热爱学问的人,即使是在艰苦和寂寞的环境中,内心也并不孤单,相反,很充实,很幸福。
记者:您倡导学者要甘于坐“冷板凳”,显然与当前浮躁的学术环境和文化氛围有关,不少人认为,这不仅仅是学术问题,而且是整个文化和社会的问题。在这其中,媒体似乎也起了不少的作用。那么,您认为,在当今的时代,学者和媒体之间应形成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秦:应形成良性关系。媒体要着重宣传学者的学术精神,恰当宣传他们取得的学术成果,而不要去追逐学者的私人生活,不要过度把学者放置在社会热点中。媒体的过度关注会损害学者。
记者:有不少学者甘心埋首做学问,也有学者以走出象牙塔、主动参与公共空间为己任。
秦:确实有好多真正做学问的学者是不发言的。我们的态度是,鼓励学者利用自己的研究成果和常识在媒体上讲点话,关键是要有真知灼见。知识分子提出一些意见,在守住社会的良心、主张社会公正,绝对是有好处的。但是,学者在和媒体互动中,要守住学术界限。学者通过媒体适当传播学术成果,但一定不要把名利和传播挂起钩来,不要使自己成为“媒体学者”。学者不要以为通过在媒体上的频频亮相,自己就可以变成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对任何事情都能发表看法的”全才“。这实际上是在降低学术的影响,也是在暴露自身的不足。
(原载《解放日报》2009年9月11日第17、18版,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