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下面的文字,完成小题。
文本一:
沙原隐泉
余秋雨
沙漠中也会有路的,但这儿没有。
挡眼是几座巨大的沙山。
上沙山实在是一项无比辛劳的苦役。刚刚踩实一脚,稍一用力,脚底就松松地下滑。用力越大,陷得越深,下滑也越加厉害。才踩几脚,已经气喘,不禁恼怒。然而,你越发疯,它越温柔。无奈,只能暂息雷霆之怒,把脚底放轻,与它厮磨。
要“腾腾腾”地快步登山,那就不要到这儿来。有的是栈道,有的是石阶,千万人走过了的,还会有千万人走。只是,那儿不给你留下脚印,属于你自己的脚印。
心气平和了,慢慢地爬。
转过头来看看自己已经走过的路。我竟然走了那么长,爬了那么高。脚印已像一条长不可及的绸带,平静而飘逸地划下了一条波动的曲线,曲线一端,紧系脚下。
完全是大手笔,不禁钦佩起自己来了。
不为那越来越高的山顶,只为这已经画下的曲线,爬。
不管能抵达哪儿,只为已耗下的生命,爬。
脚下突然平实,眼前突然宽阔,怯怯地抬头四顾,山顶还是被我爬到了。
于是,满眼皆是畅快。色彩单纯到了圣洁,气韵委和到了崇高。为什么历代的僧人、俗民、艺术家要偏偏选中沙漠沙山来倾泄自己的信仰,建造了莫高窟、榆林窟和其他洞窟?站在这儿,我懂了。
登上山脊,发现山脚下有异象,舍不得一眼看全。待放眼鸟瞰,才敢仔细端详。那分明是一弯清泉,横卧山底。
动用哪一个藻饰词汇,都会是对它的亵渎。只觉它来得葬撞,来得怪异,安安静静地躲藏在本不该有它的地方。这无论如何不是它来的地方。要来,该来一道黄浊的激流,但它是这样的清澈和宁谧。或者,来一个大一点的湖泊,但它是这样的纤瘦和婉约。按它的品貌,该落脚在富春江畔,雁荡山间。
漫天的飞沙,难道从未把它填塞?夜半的飓风,难道从未把它吸干?这里可曾出没过强盗的足迹,借它的甘泉赖以为生?这里可曾蜂聚过匪帮的马队,在它身边留下一片污浊?
我胡乱想着,随即又愁云满面。怎么走近它呢?
向往峰巅,向往高度,结果峰巅只是一道刚能立足的狭地。不能横行,不能直走,只享一时俯视之乐,怎可长久驻足安坐?上已无路,下又艰难,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与惶恐。
咬一咬牙,狠一狠心。把脖子缩紧,歪扭着脸上的肌肉把脚伸下去。一脚,再一脚,整个骨骼都已准备好了一次重重的摔打。
然而,奇了,什么也没有发生。才两脚,已出溜下去好几米,又站得十分稳当。再稍用力,只十来下,就到了山底。
实在惊呆了:那么艰难地爬了几个时辰,下来只是几步!想想刚才伸脚时的悲壮决心,哑然失笑。
康德说滑稽是预期与后果的严重失衡,正恰是这种情景。
来不及多想康德了,亟亟向泉水奔去。
一湾不算太小,长可三四百步,中间最宽处相当一条中等河道。水面之下,飘动着丛丛水草,使水色绿得更浓。竟有三只玄身水鸭,轻浮其上,带出两翼长长的波纹。真不知它们如何飞越万里关山,找到这儿。水边有树,不少已虬根曲绕,该有数百岁高龄。
总之,一切清泉静池所应该有的,这儿都有了。至此,这湾泉水在我眼中又变成了独行侠——在荒漠的天地中,全靠一已之力,张罗出了一个可人的世界。
树后有一陋屋,正迟疑,步出一位老尼。手持悬项佛珠,满脸皱纹布得细密而宁静。
她告诉我,这儿本来有寺,毁于二十年前。我不能想象她的生活来源,讷讷地问,她指了指屋后一路,淡淡说:“会有人送来。”
我想问她的事情自然很多,例如为何孤身一人,长守此地?什么年岁初来这里?终是觉得对于佛家,这种追问过于钝拙,掩口作罢。目光又转向这脉静池。答案应该都在这里。
茫茫沙漠,滔滔流水,于世无奇。 惟有大漠中如此一湾,风沙中如此一静,高坡后如此一跌,才深得天地之韵律、造化之机巧,让人神醉情驰。
以此推衍,人生、世界、历史,莫不如此。给浮器以宁静,给躁急以清冽,给高蹈以平实,给粗犷以明丽。惟其这样,人生才见灵动,世界才显精致,历史才有风韵。
因此,老尼的孤守不无道理。当地在陋室里听够了一整夜惊心动魄的风沙呼啸时,明晨,即可借明净的水色把耳根洗净。当她看够了泉水的湛绿,抬头,即可望望灿烂的沙壁。
山,名为鸣沙山;泉,名为月牙泉。皆在敦煌县境内。
(选自《文化苦旅》有删改)
文本二:
人文精神是一种普遍的人类自我关怀,主要表现在对于人的尊严、价值、命运的维护、追求以及关怀,对于人类所遗留留下的种种精神文化现象高度珍视,对一种全面发展的理想人格的肯定和塑造。余秋雨在《文化苦旅》中,以浓厚的书卷气息,只身一人,从朔风凛冽的咸阳古道、阳关雨雪到春花烟雨的苏州小巷、三秋西湖,一任唐朝的风沙宋朝的烟尘的扑打,途中有着山水各一程的坎坷,也有着风雨交加的寒冷,途中不断寻求着古老民族的新生力量。文化是一场苦旅,更是一场修行,余秋雨带着读者走遍世界,边观景边悟情,从中感受历史文化的变迁,深刻挖掘人文精神。
(选自《试析余秋雨<文化苦旅>中的人文精神》,有删改)